&ldo;你别到亲戚家去打秋丰啦!撤退‐‐就撤退好啦,用不着去窜亲戚,又不是过谢肉节!&rdo;
&ldo;好啦,你别教训我啦,往哪儿去,我自个儿知道!&rdo;
&ldo;既然知道,那就想到哪儿就去哪儿好啦!&rdo;
&ldo;我怎么会按照你的路线走呢?只有喜鹊才直着飞哪,你听说过这话吗?鬼知道我会跑到哪儿去呀,也许那里冬天连道儿都没有呢。你说这种浑话,好好地想过吗?亏你还指挥过一个师呢!&rdo;
葛利高里和老头子争论了半天,但是后来葛利高里全面考虑了一下,觉得应该承认,父亲的话有很多是更正确的,就和解地说:&ldo;别生气啦,爸爸,我不坚持你非照我的路线走不可,你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吧。我尽力到顿涅茨河对岸去找你好啦。&rdo;
&ldo;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高兴了。&ldo;不然总在跟我说些什么计划呀,路线呀,可是不明白,计划只不过是计划罢啦,可是马没有草料吃是哪儿也去不了的。&rdo;
还是在葛利高里卧病的时候,老头子已经慢慢地在做撤退的准备了:他特别细心喂养那匹骡马,修理好爬犁,定做了一双新毡靴子,为防坏天气时湿透,又亲手缝上皮子;预先把精选过的燕麦装了几口袋。他就是准备撤退也是一位出色的当家人:一切路上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都预先准备好了。斧子、手锯、修鞋的工具、线、备用的鞋掌、钉子、锤子、一束皮带、纤绳、一块松香‐‐一直到马蹄铁和马蹄铁钉子,这都包在一块帆布里,眨眼的工夫就能放到爬犁里去。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甚至还带了一杆秤,伊莉妮奇娜问他路上要秤干什么,他责备说:&ldo;你呀,老太婆,是越老越胡涂。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明白吗?撤退的时候,我要不要用秤来买草或者糠呢?那里大概不会用尺来量草吧?&rdo;
&ldo;难道那地方连秤也没有吗?&rdo;伊莉妮奇娜惊讶地问道。
&ldo;你怎么能知道那地方使的是什么样的秤呢?&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生气地说。&ldo;也许那地方的秤都是骗人的,成心骗咱们爷儿们呢。就是这么回事!我知道那儿是些什么样的老百姓!你买三十磅,可是要付出一普特的钱。我与其每到一处,都要吃这样的亏,那我还是自个儿带上杆秤好啦,这就不会吃亏上当!你们在家里没有秤也照样可以过日子,你们要秤有他妈的什么用呀?将来军队从这儿过,他们拿草是不过秤的……他们就知道赶快全都运走。我见识过这些脑袋上没有长角的魔鬼,我太熟悉他们啦!&rdo;
起初,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还想连大车都装在爬犁上,免得到春天还得花钱去买,就用自己带去的大车就行了,但是后来权衡利弊,放弃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葛利高里也开始准备了。他擦了手枪和步枪,收拾好得心应手的马刀;恢复健康后一个星期,他走出屋子去看自己那匹战马,望着闪光的马身子,他明白了,老头子不只是喂好自己的骤马,连他的战马也喂得棒极啦。他艰难地骑到直蹦的马上,把它好好地遛了遛,回家的时候,他看到,‐‐也许只是他觉得是这样,‐‐好像阿司塔霍夫家的窗户里有人挥着白手绢跟他打招呼……
在村民大会上决定,全村的哥萨克一起撤退。一连两天两夜,婆娘们忙着给哥萨克烤炸路上吃的各种食物。规定在十二月十二日那天出发。头一天傍晚,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就把干草和燕麦都放到爬犁里,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就穿上老羊皮袄,系上腰带,皮手套掖在腰带上,祷告过上帝,就跟家人告别。
不久就有一大队车辆从村子里往山上驶去。出来送行的婆娘们久久地向远去的亲人挥舞着手绢,后来草原上扬起阵阵细雪,风雪迷漫,既看不见慢慢往山坡上爬的车队,也看不见跟在大车旁边走的哥萨克。
葛利高里在动身去维申斯克之前,见到了阿克西妮亚。傍晚,村子里已经掌灯的时候,他到她家里去了。阿克西妮亚正在纺线。阿尼库什卡的寡妇坐在她身边织袜子,在对她讲些什么。葛利高里一看见有外人在,就简短地对阿克西妮亚说:&ldo;你出来一下,我有点儿事情找你。&rdo;
在门廊里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问:&ldo;愿意跟我一起儿撤退吗!&rdo;
阿克西妮亚沉默了很久,考虑怎么回答,后来悄悄说:&ldo;那家业事怎么办?房子怎么办?&rdo;
&ldo;请别人替你照看照看。应该走啊。&rdo;
&ldo;什么时候动身?&rdo;
&ldo;明天我来找你。&rdo;
阿克酉妮亚在黑暗里笑着说:&ldo;记得吧,我早就对你说过,跟你上天边我也去。现在我还是这样。我对你的爱情是坚定不移的。我跟你走,绝不后悔!你什么时候来?&rdo;
&ldo;天一黑就来。别带很多东西。多带点儿衣服和吃食就行啦。好,再会。&rdo;
&ldo;再会。等一会儿再来一下好不好?……她一会儿就会走的。我好像有一百年没有看见你啦……我的亲爱的,葛利申卡!我还以为你……不!我不说啦。&rdo;
&ldo;不行啊,我今天不能来啦。我马上就要到维申斯克去,再会。明天等着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