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福明瞥了一眼自己连里的战士们,勉强地笑着说:&ldo;我只是‐‐玩笑而已……你们可要小心了,不能胡说,不然,一句玩笑就会引起天晓得多么严重的问题。&rdo;
回维申斯克时,福明带半个排红军,来到鲁别任村自己家里。在村子里,他并没有一直骑着马走进自家的院子,在大门口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一个红军战士,走进屋子。
他冷冷地朝妻子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给老娘行过礼,拉着她的手恭敬地请过安以后,又抱了抱孩子们。
&ldo;我爹上哪儿去啦?&rdo;他坐在方凳上,把马刀放在两腿中间问。
&ldo;到磨坊里去啦,&rdo;老太婆回答说,看了看儿子,厉声命令说:&ldo;摘下帽子呀,反基督的人!谁戴着帽于坐在圣像下面呀?哎呀,雅科夫、你的脑袋可要掉啦……&rdo;
福明不高兴地笑了笑,摘下库班式皮帽,但是没有脱大衣。
&ldo;你为什么不脱大衣呀?&rdo;
&ldo;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们,军务在身,总是没有工夫回来。&rdo;
&ldo;我知道你忙的什么军务……&rdo;老太太厉声说,这是暗指j[子的浪荡行为和他在维申斯克寻花问柳的事儿。
这早已传遍鲁别任村了。
脸色苍白、看来受尽折磨、早衰的福明的妻子,惊讶地看了婆婆一眼,走到炉炕边去。她想对丈夫献献殷勤,博取他的欢心,就是能温存地看自己一眼也好啊,于是从炉台底下拿起一块破布,跪在地上,弯着腰,擦起粘在福明长简靴子上厚厚的污泥来。
&ldo;看你穿的这双靴子多好啊,亚沙……你把靴子穿得太脏啦……我立刻就给你擦擦,擦得于干净净!&rdo;她几乎是无声地在嘟味着,头也不抬,跪在丈夫脚边爬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一起生活了,对这个他在年轻时曾一度爱过的女人,除了一点儿卑薄的怜悯以外,早已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是她却始终爱着他,而且心里暗暗希望,有朝一日他还会回到她身边来,‐‐她全都原谅他了。多年来,她操持家务,照料孩子,尽量博得脾气古奇的婆婆的欢心。地里的全部繁重劳动全落在她那消瘦的肩膀上。力不胜任的劳动和生第二个孩子以后留下来的病。年复一年地吞噬着她的健康。她消瘦了。脸色灰白。早衰在她的脸颊上刻满了蜘蛛网似的皱纹。眼睛里出现了那种聪明的病畜所具有的惊骇。驯顺的神色,连她自己也没有理会到她竟老得这样快,她的健康日益恶化,但是她一直还是满怀希望。难得见到丈夫一回,这时她还是怀着羞怯的爱恋和喜悦看着自己漂亮的丈夫,看也看不够……
福明仔细地看着妻子的脊背,可怜的、弯着的瘦削的肩肿骨在她的衣服里面鼓得十分清楚,看着她那两只哆哆嗦嗦、正在竭力给他擦靴子上污泥的大手,心里想:&ldo;多漂亮啊,真是没有说的!我竟曾经跟她一起睡过觉……尽管她是老得厉害……可是怎么竟老成这个样子啦!&rdo;
&ldo;你别擦啦!反正我还是要弄脏的,&rdo;他把两只脚从妻子的手里抽出来,生气地说。
她用力挺直了脊背,站了起来。焦黄的脸颊上透出一阵轻微的红晕。她那两只瞅着丈夫的湿润的眼睛里洋溢着几多恩爱和无限的忠诚啊,他急忙扭过身去,问母亲:&ldo;你们在家日于过得可好啊!&rdo;
&ldo;还是老样子,&rdo;老太婆面色阴沉地回答说。
&ldo;征粮队到村子里来过吗?&rdo;
&ldo;昨天才离开这儿到下克里夫斯克村去啦、&rdo;
&ldo;拿过咱们家的粮食吗?&rdo;
&ldo;拿过。他们拿了多少走,达维杜什卡?&rdo;
很像父亲,也生着那样一双瞳距很大的浅蓝色眼睛的十四岁的半大男孩回答说:&ldo;爷爷看着他们拿的,他知道。好像是十日袋。&rdo;
&ldo;这‐‐样……&rdo;福明站了起来,迅速地看了儿子一眼,整理了一下武装带、问下面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色略微有点儿发白:&ldo;&lso;你们对他们说过,他们这是在拿什么人的粮食了吗?&rdo;
老太婆把手一挥,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笑着说:&ldo;&lso;他们似乎并不买你的账!他们的头目说:&rso;不论是什么人,都得把多余的粮食交出来。他是福明也好,地区政府的主席也好‐‐我们都要把多余的粮食拿走!&lso;这样他们就把粮食柜打开啦。&rdo;
&ldo;妈妈,我会跟他们算账。我要跟他们算账!&rdo;福明暗哑地说,匆匆跟家人告了别,走出了屋子。
自从这次回家以后,他就谨慎地暗自探查自己连里战士们的情绪,没费很大的劲儿就了解到,他们大都对余粮征集制很不满意。他们的妻子和远亲近亲从村庄和集镇来看望他们;讲述征粮队怎样搜索粮食,怎样把全部粮食都拿走,只留下种籽和口粮。这一切都引起了不良的后果,当一月底,在巴兹基召开的守备部队大会卜,军区军事委员沙哈耶夫做报告的时候,骑兵连的战士就公开提出了意见从他们的队伍里喊出了这样的日号:&ldo;赶走征粮队!&rdo;
&ldo;征粮工作该收场啦!&rdo;
&ldo;打倒粮食委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