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1979年2月12日这天,橡胶林上空被阴云笼罩着,气压很低,潮湿闷热的天气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要下雨但又不会下雨(这就是云南边界的气候)。全连将士接到上级通知,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团首长要为我们开誓师大会,为我们突击营专门举行&ldo;敢死宣誓&rdo;。&ldo;敢死宣誓&rdo;这个名称是我自己取的,但当时的确有人开玩笑的说:&ldo;什么誓师大会,其实就是敢死队为党国宣誓!&rdo;
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那会儿大院里经常放内部电影,不让我们这些孩子们看,什么苏联《解放》、《德涅伯河大演习》,日本的《啊,海军》、《三本五十六》、《军阀》等,可我们还是想方设法的去看,爬围墙、上天花板,为的就是去看内部电影,但还是没能全部看完,不过其中的《三本五十六》对我影响很深,那些小日本,打仗还挺玩命的,在他们国家快要灭亡的时候,居然组织&ldo;神风攻击敢死队&rdo;,硬是拿着飞机往美国的航空母舰上撞,虽然挽回不了败局,但那些小日本不要命的那种勇敢是被军人称赞的。其中有一段描写&ldo;神风攻击队&rdo;的飞行员与他们的长官告别的场景:飞行员们站成两三排,他们的长官走到每个人面前敬一杯酒,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年轻的飞行员说:&ldo;全靠你们了!拜托了!&rdo;然后向他们的士兵敬礼、鞠躬,年轻的飞行员眼里含着泪花,用颤抖的、发自肺腑的声音嚎叫着:&ldo;谢谢长官!誓死为天皇效忠!&rdo;然后仍掉酒碗,疯狂地跑向他们的战机,歪歪扭扭地升上天空,含着泪水向&ldo;敌舰&rdo;冲去。
我们的军队也会这样吗?其实,那个时候在野战军,除了师团以上的领导看过刚才我说的电影外,其余的人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去领会那生离死别的情景了。
我们即将为祖国去战斗,担负着突破红河防线、占领滩头阵地、掩护大部队过河的艰巨任务。我们要严惩越南霸权主义,教训这个不听话的&ldo;小兄弟&rdo;。在云南这个方向上,关键就要看我们这几个突击营了,全师的大部队穿插任务能否完成,就看我们营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抢占越军把守的滩头高地,打开穿插的通道。我们的任务在当时可说是非常重要的!那誓师、表决心一样非常重要!
那天很早我们就开始了准备,全连的人把那个农场唯一的篮球场打扫的干干净净,从农场的场部里抬了两张小条桌放在球场端头的山坡上,用我们自己的白床单铺在条桌上,算是团领导讲台,小讲台的后面插上了一根旗杆。这一切都非常简单,但我们却是非常认真、严肃地对待。
场地收拾好了,接下来是准备装备,按要求带上所有的作战装备,就是出击作战的装备,出击的那天是什么样,你今天就必须是个什么样!
领导要求我们按出击装备着装,不外乎是想看看我们出击时到底是个什么样。我们的军装是一套新的棉布军装,在前面我说过,新发的作战服,脚上穿的&ldo;钢板鞋&rdo;,武器装备和弹药都不去说了,最关键的是我们还背上了土制&ldo;救生衣&rdo;,那前4个后4个的竹筒。如何快速穿上和脱下,我们已经练了很多遍了,所以穿上&ldo;竹筒救生衣&rdo;并不复杂。看看我们的穿戴吧:武器、子弹、手榴弹、弹带、水壶、防毒面具、雨衣、工兵铲、砍刀、罐头和饼干。破障班(每个排一个)的弟兄们还有爆破筒和5公斤炸药包。一时间所有的火器都搬了出来,无坐力炮、60迫击炮、重轻机枪、喷火器……,该到的全到了,大家把绑腿扎的好好的,装备背的整整齐齐来到了这个小球场上。
与我们以往的集会不同,以前集会都是我们集合好了等领导们上讲台,今天当我们一进入操场,就看到领导们早就到齐了正等着我们呢。
在讲台上,映如我眼帘的是多了一台录音机,就是我非常熟悉的学越语喊话时用的那部老式录音机,这也是我们团唯一的一部&ldo;高档电器&rdo;,今天又拿出来了!大家很快整装列队,按每个人间隔一步远队形站好后,团政委讲话了:
&ldo;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要向祖国人民和我们的党表示我们集体的决心,我们要向党和祖国人民宣誓,让他们放心!我们一定能完成党和人民赋予我们的任务!为保卫我们祖国神圣的领土,为保卫我们的父老乡亲,狠狠的严惩越南霸权主义!现在就让我们对着军旗宣誓!&rdo;政委讲到这里时,我才抬头看了一下旗杆。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看到有一面红旗,没有注意那是我们的军旗。我后来才知道,军旗设置的最低单位级别是团级。
&ldo;请大家举起右手,面对我们的军旗宣誓:&rdo;政委话音一落的霎那间,我激动得肌肉紧绷,血压急剧升高,两手发麻,两耳翁翁作响,几乎无法控制,只能跟着领誓人一字一句地念着:&ldo;为了祖国和人民,我愿牺牲自己,勇往直前,英勇战斗……&rdo;!军乐奏响了,从那老式的录音机里放出了解放军进行曲,录音机的音量和功率显然达不到会场的要求,但所有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那雄壮的解放军军歌威武震撼的旋律,那冲天的浩气回响在密密的橡胶林中,激荡着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每个人的内心发生着强烈的情感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