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牛皮护腕微凉,见苻离扭头不语,姜颜故意叹道:&ldo;说句好听的话就这么难吗?你不知道,就因为我近日总想着与你厮混,这次功课得了&lso;二乙&rso;,被岑司业责骂了许久呢……&rdo;
苻离总算将目光转了回来,声音低了几分,&ldo;司业责骂你了?&rdo;
&ldo;可不是么,听闻我不打算参加乡试,他火气更盛。&rdo;姜颜本不觉得有什么,但一见苻离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心中多少涌出几分委屈,摆弄着手中剥了一半的莲蓬低声道,&ldo;当初刚入国子监时,岑司业比谁都反对女子入学,尤其不待见我,如今我真要离开了,他又莫名生气,脾气怪得很……不过,我是不是真的令他失望了?&rdo;
姜颜很少流露出这般迷茫的时候,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望过来,苻离便像是被蛊惑住一般,无法再逃避分毫。他更用力地回握住姜颜的手,笃定道:&ldo;你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rdo;
听到那句&lso;你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rso;,姜颜心中一暖,仿佛阳光倾泻驱散阴霾。她笑了声,挑着眉问:&ldo;你这般相信我?&rdo;
夜色下,苻离郑重点头。
&ldo;其实听多了阿爹的经历,我便挺不喜欢官场束缚和虚伪,不想过那般尔虞我诈的生活,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你,就一点点。&rdo;说到此,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lso;一点点&rso;的距离,又叹了声道&ldo;话虽如此,到底意难平。哎,小苻大人,你就不能安慰安慰……&rdo;
话还未说完,苻离手上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月光融融,倦鸟低飞归巢,千里水波浩渺。相视片刻,他终是垂首靠近,轻轻捕捉了她的唇。
唇上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姜颜微微睁大眼睛,看到苻离鬓边一只微红的耳尖,以及山峦之上悠悠升起的半轮明月。
微风袭来,船身微晃,船尾的船夫拨动船篙,以江南软语长声唱道:&ldo;起风喽‐‐&rdo;
颠簸摇晃之中,苻离非但没松手,反而拥得更紧了些,戴着冰凉护腕的手顺着姜颜的背脊往上,轻轻托住了她发丝松散的后脑勺,淡色的唇微启,加深了月光下的这个吻。
耳畔的水声听不清是来自船桨还是来自唇舌之间,姜颜脑中一片混沌,几乎被逼得无法呼吸,身子莫名地阵阵酥麻,只能凭借本能攀附在苻离肩上,磕磕碰碰地回应着他无声的热情。
这一吻不似先前那般蜻蜓点水,而是绵长深入,热烈得如同一把火在燃烧。姜颜的心也如同这叶小舟,随着波涛起起伏伏,感觉十分陌生,却并不讨厌……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水止,唇分,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眸子倒映着波光和彼此,半晌无言。
唇瓣有些濡湿,发麻,姜颜将指腹覆在嘴上,再风流洒脱的性子也在此时被击了个粉碎,几度启唇,只闷闷道:&ldo;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你这都是跟谁学的?&rdo;
苻离的耳尖亦是红的厉害,只是面上勉强维持淡定。他抬起手背蹭过泛着水光的唇,哑声道:&ldo;我以为你早就知道……&rdo;
关键时刻,他总是话留一半。
姜颜还未从深吻的余韵中缓过神来,下意识问道:&ldo;我该知道什么?&rdo;
苻离张了张唇,低哑补充:&ldo;……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rdo;
姜颜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回答她方才&lso;你可喜欢我?&rso;的提问。竟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ldo;我的确能感受到,但我更想听见你亲口说出来。&rdo;姜颜唇瓣嫣红如脂,眨眼笑道,&ldo;有时候姑娘家就是这般无理,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偏要对方说个明白才能放心。&rdo;
若不是顾及船夫还在船尾,苻离几乎又要吻上那片笑容恣意张扬的唇。
泛舟游了半个时辰,船夫乏了,姜颜便只要意犹未尽地同苻离上了岸,沿着河边的街道徐徐散步。
夏日来河边消暑的人很多,偶尔还能看见执着团扇的贵夫人在岸边扑幽绿的萤火虫。苻离在一家卖冰镇糖水的小铺前站定,点了一碗沁凉的荔枝糖水和枇杷糖水。
两人相识这么久,去过食肆茶楼,去过糕点铺子,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坐在市井小摊上过。姜颜见苻离坐姿笔挺,鹤立鸡群,与周围捧着搪瓷碗躬身歇凉的行人大不相同,不禁抿了抿唇,勾起一个明丽的浅笑。
店家很快将两碗糖水奉上,姜颜取了瓷勺搅动一番,还未来得及品上一口,却忽闻纷乱的马蹄靠近,几名锦衣卫策马飞奔而来,惊散一群萤火虫,惹得行人纷纷避让。
见到路边摊位上坐着的苻离,他们勒马翻身,下马后朝着苻离直奔过来,抱拳道:&ldo;百户大人,上元街有情况,蔡抚使传您速去查案!&rdo;
难得的安宁被打破,苻离搁下碗勺,下意识望了姜颜一眼,眸中有些许愧疚。
锦衣卫查案必定是大事,耽搁不得且无法打听内情的,姜颜慢斯条理地将荔枝肉送入嘴中,这才笑叹道:&ldo;快去罢,你的这碗我替你吃了。&rdo;
苻离拿着一旁的佩刀起身,压低声音道:&ldo;我让人送你回国子监。&rdo;说罢,他扭头朝一名锦衣卫校尉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校尉便抱拳躬身,在姜颜身后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