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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胡孟刚看着不忍，忙说道：&ldo;诸位少说几句吧。老乔，你从哪里来？你可坐下呀！&rdo;

九股烟乔茂依然呆呆的立住不动，忽然伸出那污秽不堪的手来，恨恨的把眼角抹了一抹；一把抓住胡孟刚，说道：&ldo;老镖头，你听听！……我知道他们素来拿我不当人，不问青红皂白，劈头就给我这一套！……老镖头，咱们哥们可是没什么说的，我九死一生，老远的奔来，一路苦找，我就为听他们挖苦来的么？你们就准知道我是溜了么？&rdo;一面说，一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神气十分难看。

乔茂说着说着，突然&ldo;嘎&rdo;的一声，把长衫扯开，露出前胸来。两手扯着衣襟，对众人转了一个半圈，一面跳，一面嚷道：&ldo;你们瞧，你们瞧！你们受伤，我姓乔的也没有含糊呀！你们找镖，我姓乔的也没有闲着呀！&rdo;又转脸对胡孟刚说：&ldo;老镖头，我姓乔的小子，吃振通镖局的饭，……我姓乔的小子，没白吃饭！我……&rdo;说到这里，声音塞哽，竟张口结舌的重坐在椅子上，如瘫了一般。

众人看乔茂像疯魔似的，把一件新大衫扯破，露出那肮脏的前身来。在左肋上留着很深重的一道伤痕，胸口上也划着几道似乎是刀划的血斑。镖行伙计们互使眼色道：&ldo;这小子不知往哪里钻躲，划了这些棘刺！&rdo;说着，还在那里讥笑。

俞剑平、戴永清已经听出乔茂话中有话，尤其是看出神色间，恚忿过于羞惭。俞剑平忙说：&ldo;这位想必就是乔茂乔师傅了，我们胡二弟自你遇险失踪，天天都悬念你，恐你遭遇不测。如今你回来了，胡二弟自然放宽了心。乔师傅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讲。&rdo;

戴永清一阵机灵，也忙端过一碗茶来，道：&ldo;我说乔师傅，一路辛苦！好容易咱们又聚在一块，咱们还得想法子，给胡老镖头分忧。咱们相处日久，都是玩笑惯了的，你千万别着恼，别计较。&rdo;铁牌手胡孟刚也拦阻众伙计道：&ldo;你们先别胡闹，让老乔歇歇。我说老乔，你这些日子流转到哪里去了？莫非教匪人裹去了？却是你又如何得以脱身，追寻到这里来？&rdo;

乔茂歇过一口气来，渐渐神色略定，叹了一口气道：&ldo;我么？这一个来月，简直是死里逃生，好容易才挣出一条命来。没有别的，我素来无能，还得胡老镖头赏碗饭吃。诸位寻访镖银，可有下落么？&rdo;

胡孟刚闻言嗒然沮丧，伙计们又要嘲笑他。戴永清摇手止住，急向胡孟刚一使眼色，对乔茂说：&ldo;说到访镖，这一个月，我们奔波道路，着急受累，镖银下落固然没探出；就连劫镖的插翅豹子的实底，也没摸着。乔师傅远道赶来，想必访着一些音耗。倘得明路，何不说出来，也省得老镖头心焦？&rdo;

乔茂把嘴一撇道：&ldo;找我要明路？就凭我姓乔的，在镖局不过是个废物。咱们振通镖局人才济济，都没有寻着镖银，我姓乔的更扑不着影了！&rdo;说着，面容上不觉露出得意的神气来。（叶批：反讽得妙绝！）

戴永清笑道：&ldo;乔师傅，不要找补了。乔师傅不行，还有谁行？况且你素来朋友多，人缘好，绿林道中又多熟人，你又忙了这一个来月；想必得着线索，大远的跑来送信了。你何不指出一条明路来，好供大家参详？&rdo;

这&ldo;绿林道中熟人多&rdo;一句，却又搔着痛痒处。九股烟乔茂瘦颜上不禁泛红，扭着脸说道：&ldo;我哪有什么明路？我大远的跑来，不过冲着胡老镖头待我不错，我想发个赖，找人家借个十两八两的，我好做盘川，另奔他乡，别谋生计。这镖行刀尖子上的生涯，我可吃怕了，没的教人把我宰了！&rdo;

戴永清再三追问，乔茂只是不答；扯着大襟做扇子，忽扇忽扇的扇着。戴永清拍着乔茂的肩膀说：&ldo;乔师傅，你怎么差点教人宰了？&rdo;

乔茂翻翻眼珠道：&ldo;我么？没什么说头！&rdo;

戴永清道：&ldo;好一个&lso;瞧不见&rso;。我知道你肚子里有宝，趁早憋出来吧，不要装腔了！&rdo;

铁牌手胡孟刚生性豪慡，不由激出火气来，一拂袖子，对俞剑平说道：&ldo;俞大哥，你瞧瞧，这就是朋友！&rdo;站起来，走到乔茂面前道：&ldo;我说老乔，你在镖局，无人不逗，无人不吵。你们犯口舌，我姓胡的可没错待你呀！你这是冲着他们，还是冲着我？你要是访着贼踪呢，你就说说。你若是没访着呢，我也不能赖给你。你要是瞧着我姓胡的正在难中，不够朋友了，你就不用说，我也不会逼你。你要是想要盘川回家，我这里就有。你肚子里有什么玩艺，趁早抖露出来！你别拿捏人了。你再拿捏人，那就是我姓胡的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不配交朋友！&rdo;胡孟刚一面说，一面吹胡子瞪眼。

俞剑平连忙把他扯过来说：&ldo;胡贤弟，这是干什么？人家乔师傅身负重伤，老远的奔来，为的是什么？不是为跟你交情不错么！你忙什么？乔师傅歇一歇，自然要对你说的。……乔师傅，我素闻你刀子嘴，菩萨心，我们胡二弟素常称道过。你别看他着急，他跟你还有什么说的？实在因为限期已迫，访不着镖银，心里太吃不住了。现在好了，有了乔师傅赶来送信，只要一得着贼人下落，咱们一切愁云都散开了。这都是乔师傅的功劳，他还能忘得了么？&rdo;

九股烟乔茂当日护镖负伤以后，竟趁黑夜，拚命暗缀下去；被劫镖强人追捕，拷讯，幽囚，几乎丧命。好容易脱出虎口，又加倍倒霉，路上遇见波折；连夜奔命似的赶来，特给胡孟刚送信，以报数年来相待之情。

乔茂本来饱受了偌大困苦挫辱，不想又被众人鄙薄，所以负气发了些个牢骚。却也想问明众人，这一个月来访镖缉盗的经过，他才好述出自己亲身所经所见的情形；也未免有点较劲炫功的意思。不期倒把胡孟刚招急了，这才将怄气的话收拾起。又有俞剑平给他圆面子，他方才滔滔的讲出一番话来，使在座的人听了，又惊，又喜，又是诧异；料不到乔茂这个人，素来不理于众口的，此次却有这番热心肠，舍命犯险，急友之难，真是人不可以貌相了。

原来当日在范公堤遇盗的时候，九股烟乔茂和双鞭宋海鹏，奉命留后，保护押镖盐商的轿车，兼照顾镖驮。铁牌手胡孟刚、黑鹰程岳，被群盗围攻；一声呼哨，从竹林后窜出一伙贼党，硬过来劫夺镖驮。双鞭宋海鹏、九股烟乔茂在近处看得真切。乔茂对宋海鹏说：&ldo;宋爷，你瞧见了没有？我没说错吧，我原说这票镖是蜜里红矾，吃不消的，现在果然遇上事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咱哥们吃镖局的饭，可不能临事含糊了。咱们俩是你先上，是我先上？&rdo;双鞭宋海鹏暗想：&ldo;瞧不见乔茂这人，原来还有这番骨气，我岂能落后，教人耻笑？&rdo;遂&ldo;唔&rdo;了一声道：&ldo;我先上。&rdo;双鞭一挥，抢步上前，拒盗护镖，立刻被群贼阻住，杀在一起。

那九股烟瞧不见乔茂手握着短刀，瞪大了一双醉眼盯着。忽见他背后盐商的轿车已逃；贼人漫散过来，已动手威逼骡夫，起运镖驮子。乔茂不顾一切，怪嚷一声，抡刀挺身飞跃上前。他明知自己武技平常，事到其间，也唯有舍命护镖。却幸盗帮劲敌都在围困胡孟刚、程岳和沈明谊、戴永清诸人，前来劫镖的乃是副手。九股烟乔茂冲到镖驮之前，正有几个强徒，持刀催逼骡夫，把打圈伏在堤旁的五十匹镖驮子，逐个驱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