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岑摇了摇头,“不知道,因为这也只是我们的揣测,没有证据证明就是这通电话引起的,只是可能,但我们也没有机会证明了,内奸被灭口了,连他的住所一起被烧成了灰烬,线索断了,甚至都没有办法界定你爷爷那位老战友的电话是否被监听过?”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凌寒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他背过整本的新华字典,但他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字眼词组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或者说他没有心情,他有的只是混乱。
“因为你应该知道,”贺岑静静地看着凌寒北的眼睛,初见时他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很像凌肃,其实并没有那么像,凌肃的眼睛如黑曜石,而狼崽子的眼睛像琉璃,但从此之后,这双光华深邃的眼睛也不会再注视着他了,“是我连累了你叔叔。”
很多年以前凌寒北就知道叔叔是为了掩护贺岑撤离牺牲的,但那是战场是任务,贺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心中有悲痛有思念有痛恨,但那痛恨是对杀人凶手的,他不可能去埋怨记恨贺岑,可现在他应该怨吗?
原来那场惨痛的牺牲是有可能避免的,如果贺岑听了叔叔的劝,如果不是有人怀疑起贺岑的身份,那么叔叔都可能不会死。
可他怎么忍心怨?他的贺叔叔承受了这么多,叔叔凌肃曾经是他唯一的温暖,叔叔凌肃走了之后,贺叔叔活得有多痛苦?
“现在‘夜枭’是唯一的线索了,对吗?”凌寒北声音发紧,他很想上前去抱一下贺叔叔,和他说不是他的错,可身体却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他与贺叔叔之间变得好远。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质问,贺岑意外地沉默了片刻,垂下的眼眸轻轻地扫过一双紧贴着大腿边握紧拳头的手,自己握着扶手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嗯,他现在是我们揪出幕后黑手的唯一线索。”
“那我能做什么?”凌寒北的问话再次让贺岑意外了,倏然抬眸看向这个在他眼中还是狼崽子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居然变得如此冷静和沉稳,他没有说‘我要去找出他’,也没有要求‘我要参与’,而是很理智地询问他能做什么?
一旁的贺天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凌寒北的表现比他想象的要好许多,如果从纵向来比,当年二十一岁的他可能还比不过现在的凌寒北,他的反应应该会更情绪化些。
“你继续调查车祸,你和‘夜枭’完全没有交集,任何时候都不能单独行动,能做到吗?”
“那贺叔叔你准备怎么做?”凌寒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贺岑。
“明天的财经新闻和网上都会有s&c集团总裁考察青州的消息,也会有刘河镇的风景旧照,那是‘夜枭’的老家。”贺岑不隐瞒。
“贺叔叔,你用自己做诱饵?”
“算不上诱饵,他故意暴露行踪,他自己才是诱饵,我只是告诉他,他成功了,我们注意到他了,”贺岑若有所思地看着凌寒北,“寒北,如果我答应你我会把你父母车祸真相调查清楚,你会同意暂时离开青州吗?”
“不会!”凌寒北下意识地去看了眼贺天凌,“除非我从来不知道车祸中隐藏着疑点,贺叔叔,那是我的父母,不是别人,谁也代替不了他们,也代替不了我!”
“……明白了,”贺岑的大拇指摩挲着轮椅扶手的内侧,“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这点你不能拒绝,至于‘夜枭’的消息我也不会瞒着你,但这事目前由国安局负责,你们如果介入只会造成混乱,做好自己的事或许会对搞清‘夜枭’的目的有帮助。”
“为什么?”凌寒北反应很敏锐,“两者有联系?”
“我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贺岑镇定地看着质疑的凌寒北,“或许‘夜枭’出现在青州是刻意的,那我有理由怀疑当年的事可能牵扯到了青州的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人,能收服‘夜枭’的人不会简单,而能把那么大的车祸事故给掩盖下去的人也不会简单,或许这些人之间会有些勾连也说不定,我希望我们有这个运气。”
凌寒北静立片刻,然后盯着贺岑一字一顿道:“贺叔叔,你答应过不会隐瞒我的,对吗?”
“对,我不会隐瞒你!”
“好,我听贺叔叔的安排,明天我就和华子去安平镇,司机韩山平的家人现在就住在那。”
看着凌寒北走出门,门关上后,贺岑以手撑着额头,疲惫地叹了口气,贺天凌眉心微蹙,但看着小叔叔这样,话到口边又几次咽了回去。
他能想到的那种可能性,小叔叔肯定也想到了,只是凌寒北是没有办法把两者联系起来的,起码现在他不会想到,因为贺岑始终没有告诉他‘夜枭’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成了他的贴身保镖,从而有机会泄密的。
如果把这种可能性告诉凌寒北,那实在太过残忍,但万一这个可能性是真相呢?!万一将来这样的真相被凌寒北知晓呢?贺天凌很少后悔,但现在他真的后悔让凌寒北来青州了,可他也清楚如果不是他让凌寒北来青州调查车祸,或许‘夜枭’也不会出现了。
这操蛋的世界!真他妈的对小叔叔太狠了!贺天凌是真的心疼他的小叔叔贺岑,他听完了两人的故事,他有瞬间都觉得小叔叔当年要是和凌肃一起走了,或许是更幸福的事。
“小叔叔,你也累了一天了,我送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贺天凌少见地蹲在了贺岑的轮椅前,“我会看着他的,别担心,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成熟,比我当年还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