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少罗嗦,没点大人样,谁生气来,俺才不生气,过响午在老歪叔家嚼了两块生红薯,不锇,睡去吧,别多事?&rdo;
&ldo;饿不饿你自己知道。&rdo;姚联顺说:&ldo;哥!家里隔三叉五地光吵架,不是回事啊!显得你治家无方,压不住台。&rdo;
&ldo;有啥方,娘们拉气的。心眼都比针尖还小,屁大点事就闹翻天。&rdo;
&ldo;过不在一块就分呗,三国上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势也。&rdo;
&ldo;你小子知道啥?说得轻巧,咋分?把她们都分出去谁给你做饭洗衣服,学还上不上?&rdo;
&ldo;为啥都分。优化组合吗?对你来说,用者留之,无用者弃之,精兵简政乃为上策。对俺来说,当然跟着四哥喽!&rdo;
&ldo;少贱!上学不学好,净学些乌七糟八的馊本事。&rdo;姚联官吼着说。
&ldo;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人。&rdo;姚联顺嘟嘟囔囔地走了。
姚联官独自坐在牛棚的软床上,没点灯,黑影里自言自语地说:&ldo;刘庄的刘媒婆怎么没信?俺对他说的有些日子了,该有回话啦?看来头是不好找。&rdo;
姚联官估计北屋里俩位嫂子和侄女睡着了,起身偷偷溜到家钻进小西屋也不说话,立刻脱得一丝不挂,光溜溜地钻进杨水云热乎乎的被窝。那玩意儿不谋而合地精神得像根旗杆倒向杨水云,二人心照不宣地抱在一起,叠起罗汉来。被窝里就像捂着两头小猪,翻滚着,哼哼着,突然狂风暴雨大作,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地动山摇,腾云驾雾,欲仙欲醉。
事毕,杨水云将被子拉拉半蒙着头,开始挑拨是非,说:&ldo;二嫂看着俺不顺眼,生着法整俺,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吃着小鲫鱼唱歌,张口就带刺。你往俺屋里来多点,你看她那眼神,两眼珠就像两颗杨梅,酸样,看人的目光像锥子,恨的咬牙根。她不敢惹你,拿俺出气。这样下去不沾,你是一家之主,你说咋办吧?&rdo;
&ldo;俺也看不上她那谝能样。&rdo;姚联官扎在杨水云的怀里,附合着说:&ldo;俺也讨厌她,好像她比谁都精。她嫉妒吃醋有啥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甭理她。你想叫俺给你出气呀!找个茬收拾她易如反掌,你说怎么办吧?&rdo;
&ldo;人家景武咋办的?&rdo;杨水云用指头戳一下姚联官的肚脐眼。
&ldo;东边一擂鼓,西边就唱戏,三嫂的心眼真灵。二哥至今没信,咋想的摸不清。&rdo;姚联官团弄着杨水云的奶。
&ldo;你不会打听,一旦有消息,去封信还不是你说啥是啥?&rdo;杨水云点着姚联官的心口。
又一场暮春雨,给田野带来生机勃勃的活力。谷子、高梁合着伙扎破地皮,拔着高一天一个成色,豆子,棉花抱着团噌地爬出土层,伸着嫩腰张开嘴巴,吐出尖尖的舌头,麦苗齐刷刷地站着整齐的纵队,好似一排排怀了孕的女兵,精神饱满地摇晃着大肚子。
张庄小学放学了,从村口走出一队小学生、蹦蹦跳跳地唱着刚学会的歌:&ldo;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rdo;
姚联官乘晌午休息时间去刘庄找刘媒婆,出村碰见孔照年割了尖尖一花篓青草,趔趔趄趄往回走。赶忙夺过来背着送到家,和他孙女孔庆美说了几句话,到晌午大错才到刘庄。问一挑水的男子:&ldo;你知道刘嫂住在哪里?&rdo;
&ldo;你是哪个村的?&rdo;
&ldo;俺是姚家庄的。&rdo;
&ldo;噢!认出来了,你找哪个刘嫂?&rdo;
&ldo;好说媒的那个。&rdo;
&ldo;叫刘香嘴吧?&rdo;
&ldo;不知道叫啥,只知道他经常给人说媒。&rdo;
&ldo;你进村后数着,路北第三条胡同,第一家门口往西开的门就是。她给你说媳妇哪?&rdo;
&ldo;没有,有个别的事。&rdo;
刘香嘴的真名叫刘闺秀,娘家是开口府东郊祝村人。刘闺秀的爷爷那辈是赫赫有名的首富之家,五顷上等好地,顾着六个长工四个女仆,家大业大,骡马成群,在开口府开着当铺。她爷爷刘盛德一辈子娶了三个老婆,生了十几个闺女,快五十岁了没有接香火的儿子。又讨了第四房老婆,用尽各种办法八年不生,眼见花甲将到,庆幸四姨太给生了个贵子。然而儿子长到两周岁,不但不会说话,从来没有笑过,不管用什么办法逗,就是不笑。请遍了冀南名医,找了无数个祖传秘方都毫无效果。有一天刘盛德抱着哭丧着脸的儿子在屋中玩,无意中将一只景德镇老窑生产的玲珑剔透兰花小瓷碗碰落在地,玲玲!脆亮的响声把怀中的儿子引逗得笑了,嘿儿!哏儿哏儿!连笑两声。惊诧中刘盛德试着又摔了一只,哏儿哏儿!儿子又笑了。全家人喜出望外,如获至宝,都争先恐后地以摔瓷碗逗孩子笑。说也怪,摔别的碗呀!盆呀!孩子毫无反应,只有摔这贵重的小瓷碗小孩才发笑。刘盛德为此特意派人从景德镇购来几十箱同样的瓷碗,在瓷碗摔完的时候,儿子已学会了说话。孩子长大了,费得不成样子,不上学不听话,流里流气蛮横不讲理,惹事生非。十几岁就合着伙到开口府里逛窑子,抽大烟。刘盛德对儿子束手无策,活活给气死了。
刘盛德死后,儿子刘百家当家,更是肆无忌惮地挥霍浪费,开口府的当铺卖了,祝村街的店铺相继关门,钱花光了卖地,地卖光了卖房,到刘百家四十岁的时候,家境几乎到了讨饭的边沿。他得梅毒去了西天,留下一双儿女,儿子叫刘祥福,女儿叫刘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