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干嘛?“
“唉,”朋友叹口气,“有两个离了婚的朋友顶上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了。”尽管吃得昂贵,玩得豪华,可我不快乐。也闹也笑,可笑完就像被别人笑了一场。
我每天都回去很晚,每天回去杜梅都没睡。一个人开着所有的灯,坐着听收音机。收听的节目十分芜杂,有时是歌曲有时是京剧有时是新闻。
雪亮耀目的灯光下,她像一个魂儿轻飘飘地没有质感。
她什么也不说,我一回来她就立刻上床睡觉。我知道她畏惧黑夜,每天洗完脸洗完脚就等着屋里再有一个人,才敢上床睡觉。每当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心里就有某种坚硬的东西在融化,某种被压抑的东西在复苏。我想对她温柔一点,起码和气一点,可她对我那种不搭不理的态度,又使我望而却步,无从表达。我给过她一个笑脸,可她视而不见。
那天,我们在歌厅认识一两个打扮得很过分的年轻姑娘。她们似乎很为我和潘佑军的风采与口若悬河所吸引。我们坐在一桌喝酒,聊得很放肆。潘佑军公然挑逗她们,她们不以为然,反觉得很刺激。后来我们出门叫了一辆车,把她们带到了潘佑军家。我那个姑娘很温驯,又很会制造气氛,讨男人欢心,正是我想像中的那种令人心满意足的效果。
我甚至对她产生了一点怜借之情。
我不感到羞愧,只是一种沮丧,一份没精打采,连占了点小便宜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无聊,像吃了很多又都吐光了之后那种空虚。第二天早晨,潘佑军和两个姑娘又是留电话又是留地址,约时间再来。我一个人趴在床上,脑子空空如也。后来,在上班的路上,我认为自己是够卑鄙的。
下班后我没再去找潘佑军,直接回家了。
门锁着,杜梅不在家。
我开了门进去,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坐下看电视。我很久没有真正在这个家呆上一会儿了。我边吃边打量这个家。看着看着发现有些异样,也说不上变化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和我熟悉的那个家不同了,陌生了。我放下盘子仔细瞅了半天,蓦地发现是那些小织物小绣垫没有了。所有家具、器皿都赤裸裸摆在原处。露出原有的质地、纹路、迭痕和污垢,旧了,粗糙了,狰狞了。这发现使我触目惊心。
“新闻联播”完了,杜梅仍未回来。我坐不住了,出门去院里溜达。天已经暗了,灯光球场开着灯,警卫排的战士在和附近一所中学的校队打篮球,球场边围着很多人在看。
我走过去,在人群中发现贾玲。她扭脸看见我,便出了人群向我走来。“看见杜梅了么?”我问她。
“她一下班就出去了,会不会去她姨家了?”她的脸在暮色中带有几分忧伤。“哪儿和哪儿赛?”“你们怎么了?”她看着我。
“没事,挺好。”“何必闹成这样呢?原来不是挺好?多不容易呀,能凑到一起。”我心中一动,不禁感触,要是杜梅能像贾玲这么善解人意,哪怕脾性随和点,我又何至于……
我无言地看她一眼,低头走开。
她又回去看球。将近10点钟,杜梅回来了,大概她在外边看见屋里亮着灯,知道我在家,所以一进屋就是满脸凛然之色。
“回来了?”她没理我。“我觉得,我想了又想,咱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她拿了脸盆毛巾和牙具就出了门,把门“哐”地带上,到水房洗漱去了。我耐心地等她。片刻,她端了半盆凉水回来,放在地上,我拿起暖瓶,她一把夺过去,把半暖瓶热水倒进盆里,自己坐在床上,拘起裤腿,开始脱袜子。“你不想跟我谈谈么?”
两只丝袜一前一后扔到我旁边的沙发上。
“你不要认为我对现在这种样子无动于衷无所谓。”
她两只脚把水撩得哗哗响。
“这是干嘛呢?离又不离,谈又不离,谈又不谈,就打算这么耗到哪天耗一辈子么?”
我蓦地立起,喉头一阵哽咽。
这时,她擦着腿慢悠悠地说话了:“噢,你着急了。你怎么不出去玩了?出去玩多开心呀?何必回来跟我着急?”
“你别用这种口气,我今天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她站起来,一步跨过洗脚盆:“这不是你惯用的口气?”
她端起脚盆往外走,我把她拦住。“你就不急?你觉得这样挺好,挺舒服?”
“我觉得这样挺好,谁也不管谁,爱干吗干吗,也用不着一天老吵架了。”她出门把水泼在走廊里。
“算了算了。”我站在原地对自己烦躁道,“离了算了,这样也没意思。哎,杜梅,我们还是离了吧。”
杜梅拎着盆进来,把盆“咣朗”一声扔进一摞盆里:“不离,你有本事就让法院判吧。”
你这是折磨谁呢?这么做你自己能得什么好处?“我跟着她的走动转身。”好玩。“她说,上床铺开被子拉到肩膀上躺下去。”就想看你难受。“她躺下后忽地又坐起,冲我大声说:”这回你甭想让我向你认错!“说完蒙头大睡。”喊——“我哭笑不得地走到沙发前脱衣:”不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