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小妹,今天老哥给你这个面子!&rdo;
这对夫妇开玩笑时家常便饭。
&ldo;给我这个面子?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愿意到你那个又热又累的厂子里去受苦?更何况那是你们老张家的人,又不是我娘家的什么亲戚,别给我卖这个好!&rdo;陈崇楠反唇相讥道。
其实也是。张支云自八岁离家之后,没有多久哥哥便因病去世了。也是因为兵荒马乱,他就没再回过他那已经没有亲人的家。解放后,生产任务很重,夜以继日地忙碌,除了每年清明节去给两个老人烧点纸钱之外,很少回到那个偏僻的老家。也没有进过那已经破旧不堪的家门,张氏家族的亲人也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就是和张支秀的来往,也还是五六十年代在羊岔街住的那一时期才来往较多。
张支秀是茅台镇观音寺人,出嫁到茅台镇的南坳村。她的姐夫叫刘宗发,是茅台酒厂工人。那个时候,张支秀也住在羊岔街,初来乍到的陈崇楠一开始并不认识张支秀。因为张支云和刘宗发关系较好,刘宗发常到他们的出租屋聊天,通过刘宗发张支云夫妇认识了张支秀,陈崇楠便和张支秀亲密的来往起来。在张家长李家短的拉家常中,张支云夫妇知道了张支秀是自己的一个远房本家,通过张支秀,张支云知道了茅台镇的观音寺村有他们老张家的一支血脉,张支秀和张支云都是支字辈的,张支秀小张支云两岁,是张支云的本家堂妹。也就是那个时候,张支云知道了张支秀的弟弟叫张支培。但因为一直忙于工作,一直没有和这个堂弟见过面。
隔了没几天,张支秀便领上一个小伙子来到了张支云的家里,这个小伙子便是张支培的儿子张富杰。
侄子的到来,让张支云心里很高兴,张富杰进厂做工的事就定下来了。
记人是张支云的智商盲区。满脑子是酒的总酒师、厂长和陌生人初次见面,过后就会忘掉。也就是因为仅见过张富杰那么一次面,张支云见到张富杰之后只是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没有想起他是谁。所以,当张支云在车间看到张富杰的时候,竟然没有认出来。
张支云看着眼前这个远房的侄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拍了一下张富杰的光膀子说道:&ldo;干的不错,好好干!&rdo;
此次以后,因为工作繁忙,张支云很少关注过这个在车间干活的侄子。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吃苦耐劳、聪明能干的人的。由于张富杰聪明、利索、干活卖力,干了两个月的起糟、背糟之后,很得车间领导的赏识,被调到了生产班学习烤酒。
在生产班工作了一年之后,张富杰以出色的表现被提拔为生产班长。
担任生产班长,肩上有担子了,和普通工人就有了区别。不再仅仅是自己努力干活就行了,领导全班工人完成整个生产任务成为他工作的首要任务。
张富杰当班长之后的第一次下窖,心里就有点发愁:混蒸糙沙之后,什么时间、发酵到什么程度就可以下窖,张富杰只是知道一些皮毛,具体操作时却没有太大的把握。明天要下窖了,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却还很少,思想上有点压力,晚上很晚都不能入睡,一个人在厂里的马路上度步徘徊。这个时候,他看到厂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便想到去问问厂长。于是,他快步向厂长的办公室走去。
这是他进厂一年多来第一次到厂长办公室的。当他举手敲门之时心里却忐忑了:厂长虽说是大伯,但那严谨的工作作风、严肃古板的脸庞总是让他敬而畏之,从来不敢和他多说话。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总觉得不太合适。他在厂长的办公室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大着胆子敲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ldo;进来!&rdo;
张支云正在办公室埋头加班,看到进来的是张富杰,问道:
&ldo;有事吗?&rdo;
心有余悸的张富杰怯懦地上前说道:&ldo;明天我们班下窖,我却对下窖还不太懂,想请您指点。&rdo;
&ldo;你还干的不错,才一年就当了生产班长,好好干吧!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我。你回去睡觉吧,我这一会儿很忙,明天我到车间来给你指导。&rdo;
看到这个利落、能干的远房侄子,张支云突然心血来潮,有了一个好些年都没有的想法:&ldo;把这个小子培养培养!&rdo;
几十年来,收徒弟的这个念头在张支云的脑海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自解放以来,国营厂的技术人员都是大学毕业分配来的知识分子,经过厂里的酿酒技术培训就持证上岗了。他以前的那些徒弟,都是厂里培训的技术骨干,没有一个算是关门弟子。自从离开茅台酒厂以后,由于易地试验工作的艰辛、忙碌,加之肩上又挑了生产厂长这副担子,也就一直没有带过徒弟。当然,今天突然产冒出这么一个意念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张富杰是老张家的嫡亲,离退休没有几年的张支云突然觉得应该将茅酒技术在张氏一门传承去。二是因为这个小伙子很优秀,是一个好苗苗,有培养前途。于是,他便产生了把自己的这个侄子好好培养培养的想法。
第二天一上班,张支云便去了一车间。
到了一车间后,工人们都已经到齐了,正在准备开始下窖。可在这个时候,张富杰却还在那里挠头。他觉得没有多大的把握,把手从糟堆里拔出来、塞进去,就是把握不准温度。看到进了车间的厂长,张富杰喜出望外。赶紧走过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