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早就停好了一辆双驾马车,车前上悬了两盏宝盖珠络的琉璃灯,夜色中如两颗明珠扶摇而起。侍从拉下车檐,恭谨地开了车门,伺候着封荣上车。
封荣并不上车,只在身侧紧紧随侍的内侍手中接了十四骨的青竹纸伞,亲自撑起挡住了香墨,随后才道:&ldo;不坐车。&rdo;
香墨和身后跟随的德保俱是一惊,
&ldo;万岁……&rdo;德保开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又改口道:&ldo;主子,您千金贵体,可不能有什么闪失!&rdo;
封荣突然转身,黑色的斗篷一瞬间展开,那双暗黑的眸子中,在灯下愈发显得晶亮逼人。
&ldo;说你啰唆你还来劲了,滚回去,用不着你跟着,再让朕看见,就立马在这府门口仗毙了你。&rdo;
又对一众换上便服的御林军道:&ldo;你们也是,都滚得远远的。&rdo;
他声音并不大,却那样清清楚楚,眉宇间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刀剑。
这样的神色与语气,对于一向孩子一样的皇帝,是极为少见的,于是众人皆被骇的噤若寒蝉。
德保已不敢再拦,只将一盏宫灯递与香墨。
香墨接过后不禁一抖,封荣已侧首微低头看向她,神色变的极快,似嗔非嗔眯起了眼,极甜地笑着。
&ldo;咱们走走。&rdo;
蒹葭白露,凝水为雪,而稀薄的雪夹在风中,依旧如细白羽毛穿成的垂幕,他们相携一路穿帘而过,衣襟让风吹得飘飘欲飞。
过了云客桥再穿六曲桥、无波桥,河岸旁的柳阴牙道,十分宽阔,两辆马车并行亦可。岸堤上垂柳早就凋了,只余下空空柳枝依风而舞,依稀的似有佛号传来。
极细的雪,落在伞面上悄无声息,封荣紧紧拉着她。香墨偷偷抬眼瞧他,正巧他也低头,伞的影子掩住面目,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只瞧见那唇扬起,朝她微微一笑。笑意灿烂,暖如春风,她不知为何激跳不止的的心,此时方才逐渐安定下来。
原以为只是无目的的走走,不想封荣拉着香墨来到了相国寺前。每月只开放五次的相国寺此时中门大开,但无一人前来进香,分外冷清。香墨瞧着室内苍松翠柏,虽然是绿意俨然,但于此时空空荡荡,更显天寒人寂,完全想像不到昨日香火鼎盛的模样。
恍惚时,已被封荣拉至大殿释迦摩尼佛像前,上香,下跪,祷告。
香火袅娜成一缕的薄雾,蛇一样地扭拂着,不知为何佛像面上就有了森森之意。
香墨忍不住侧头,正见到封荣眉目之间,带着温柔笑意,目不转瞬的望着她,而眼光却狂热。
她忍不住恍恍惚惚,几疑自己在梦中,总觉得不像真的。
她疑疑惑惑的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巧合。
出了相国寺时,雪仍是落的极薄,缱绻似的,浅浅淡淡。
然而一桥之隔的原本空无一人柳荫牙道上,一串夜市竟霍然铺陈开来。仿佛连着天的灯光极耀目,染得满天的飞雪都成了一簇一簇的金粉,千点万点的撒进渭河,瞬息化成水,一圈圈散开去。而那灯火璀璨的夜市上如同相国寺一般,连一个行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众僧侣,口念着佛号,端了银铜沙钵,浸以香水,杨枝洒浴。
香墨全身都在抖,如同筛糠。
封荣觉察了,朝她一笑,歪着头不解似的问道:&ldo;怎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