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溪并未垂首回避,那双格外漆黑的眼直直的迎视向封荣,安静到了极处的神色。那脸色就竟无一丝血色,下颚尖削若戳,有如冰雪雕琢的人像。
封荣心里一惊,脸上却笑道:&ldo;子溪,好像胖了些,脸色也见好了。&rdo;
封荣语气轻柔,一双眸子晶亮,灯光下十分柔暖,杜子溪心中一暖,就也笑了出来:&ldo;皇上看起来也胖了些。&rdo;
杜子溪这一笑仿如冰雪开融,春风拂过一般光彩照人。
封荣不由揽住她肩,拥着她在桌边坐了。
&ldo;朕很久以前就说过,你可以叫朕&lso;封荣&rso;。&rdo;
杜子溪下意识的唇一动,到了唇边的两字好似重有千钧,梗得无法吐出一字。
此时,女官用冰瓯雪碗呈上了两碗玫瑰卤露,杜子溪面色一凝,冷声道:&ldo;你怎么也糊涂了,皇上不喝玫瑰露,去换君山茶来。&rdo;
女官又慌忙退下,封荣和杜子溪两人相携而作,转眼就没有话说。
沉默了半晌,杜子溪欲站起身,说:&ldo;奴才们到底笨手笨脚的,还是臣妾去亲自泡给陛下好了……&rdo;
&ldo;子溪……&rdo;封荣猛地拉住她,几乎是低低的哀求着:&ldo;陪朕坐坐。&rdo;
封荣的手指微冷,紧紧的握住她,杜子溪看到他的翠绿的扳指在自己手上幽幽的闪光,淡金仿佛成了白色的单薄两重纹龙袖的与自己的袖几乎纠结在一处,惯常熏的百合香内就氤氲了清甜若蜜的佳楠香气,突兀的微刺着呼吸。一阵轻微的颤抖,衣袖窸窸簌簌,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烛火浸过五色琉璃灯罩,如同滟滟的虹展在眼中,又渐渐模糊。
杜子溪沉默半晌,缓缓抽出手,自桌上拿起一个橘子,亲自剥了皮,又细细挑去白色筋络,奉给封荣。
封荣嚼在口中,一股甜意在唇齿之间直漾开去,不能自禁地笑了起来,无忧无虑的道:&ldo;真甜。&rdo;
一双眼睛如水清澈,可以映见世上的万化千端,又染不进一点混浊。
烛光一明一暗,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杜子溪忽然的觉得一股积酿已久毒忽的在胸腹崩裂开,浇在五脏六腑。
好半晌,杜子溪才一叹,说:&ldo;陛下想的就是妾所想。&rdo;
细细品味这句话,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她声音轻不可闻,说到最后一字的&ldo;想&rdo;字时,已似叹非叹,几乎微不可闻。
封荣心中一颤,慢慢伸开手臂搂住杜子溪,唇刚欲欺下,女礼嘶哑的声音又在殿外传来:&ldo;陛下!大祭前三日须得沐浴斋戒,这是祖宗遗训!&rdo;
女礼已侍奉三朝,督导历代皇后礼节言行,在坤泰宫杜子溪也要礼让于她,女官内侍亦是不敢上前阻拦。
封荣只恍如未闻,女礼又高呼道:&ldo;皇后娘娘!祖训不可违!&rdo;
封荣不由一僵,杜子溪一排细细的齿紧紧咬住下唇,片刻之后,才听见她轻轻的一声长叹。
&ldo;陛下,宫中规矩,祖宗遗训不可违。&rdo;
封荣定定望住杜子溪,缓缓收回手,道:&ldo;那朕走了。&rdo;
不等她答话,径自出了殿门。由内侍簇拥着,刚上了步辇,杜子溪抓了件明黄的外衫追了出来,想是跑的急了,呼吸已略见了促急:&ldo;皇上,夜寒风重,多加件衣裳。&rdo;
德保代封荣接过外衫,便示意步辇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