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心中有些茫然,只随口应道:&ldo;是吗?&rdo;
然后,扶着桌几,浑身颤抖,不能自抑:&ldo;只有我在逼他吗?你们杜家呢?说是清风两袖,那漠北边关真的用得着年年兴兵吗?吏部年年考核官员时,有多少孝敬进了你父兄的手中,你又可曾知道?你这样的世家千金,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权势过人,又可曾知道如同杜家这样的氏族,正如饿狼一样的吞噬陈国!&rdo;
&ldo;你一辈子恨着自己的丈夫,现在逼压自己的儿子,最后连亲兄弟也要弃了你,如今母后又要求着儿臣了?&rdo;
杜子溪鞭子一样的话语,如同中了魔咒,宫内立时寂静如死。
失去的丈夫,太过于痛彻心扉,失去的儿子,无奈却不得不,只有失去了权势,真真切切的,几乎击垮了她。
她心里剧痛,但却一丝眼泪也没有。
窗外是日色明亮,风过参天的黄杨,发出息簌萧瑟的声音来,竟如深秋子夜的境况了。
李太后嘶哑的声音在说道:&ldo;我是求过你,可你终究让我失望。也证明我从来没错,你始终是杜家的人。&rdo;
杜子溪缓缓道:&ldo;母后上次求我,可我不过是按照万岁的心思走下来而已。&rdo;
但她眼中的笑意溢出眼眶,蔓延过她淡妆素描的容颜,自明角窗渗进的日色犹如融化的金子,衬得她讥诮又得意。
李太后身子大大抖了一下,她素来机智过人,立时明白过来,几乎是惊恐的道:&ldo;你是说他故意让青王主讲经宴?!&rdo;
杜子溪颔首,发髻油滑,在日色下也发出微弱的光芒来,她又重复了一句:&ldo;是,青王封旭是万岁堵上一步绝子。若不如此,李原雍绝不会走出此步败棋。一母同胞,他却那样蠢,可也难怪,您在他头上压了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推开您这块绊脚石了。&rdo;
李太后定定望住她,平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难道这是在做梦?难道刚刚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定神细细去看杜子溪,她在一片刺目逆光之中,只看见那高挑的两道极精致下,眼睛在微眯的时候逸出栩栩神采来。李太后心立刻凉了下来:不,不是在做梦,梦里面没有这样细致清晰。
&ldo;好,好。&rdo;李太后胸口起伏,言语迟疑,闭上眼半晌,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ldo;那你父亲呢?他一定知道李芙嫁于青王的事,他不阻止,便是……&rdo;
杜子溪猛地抬头起来看着她,又低下头去,恭顺无比,道:&ldo;母后想挑拨离间吗?&rdo;
垂头却遮不住眼中的耀耀的光华,艳阳从殿外照在其上,李太后陡地想起,常年征战的兵将,夜夜上油磨刀,那刀尖上也是这样的光芒。
李太后闭上了眼睛,心中想:她也一定是夜夜磨刀以待,我败给她,实在并不冤枉。
一旁的李嬷嬷吓得上前搀扶住她,哽咽着哭出声,李太后的面颊现在是冰凉一片,她想,她也曾这样痛哭过,嫁给陈王后,失宠,失子,失去一切可以依凭的东西……可现在却一点都哭不出来了……
好半晌,李太后闭目开口:&ldo;有些事我现在做不了,可你能!你可以不管我,但是封荣是你丈夫,为了他你必须得做。&rdo;
&ldo;我知道的,母后,为了他我谁都可以除去。&rdo;
杜子溪娓娓应来,那人命之事,也只是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捻死一只蝼蚁。
合
出了康慈宫,经过长长的宫道,杜子溪在宫婢的簇拥下前进,初时步态悠缓,而后却愈行愈快,好像有人在身后追逐一般。
皇宫的北苑,峰石林立,一块块近百年的湖石如美人指笋罗列,围成花坛小径,快雪亭筑在假山之上,登于亭上,俯瞰花草松竹如丹寇点缀其上,即便是冬日也是绝妙的景色。
杜子溪却无心欣赏,她凭栏而立,寒风带起衣袖,飒飒的凉意逼入人的心脾。斗篷颈上一圈上好的貂绒,细细摩挲在肌肤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她的心也似被一只手紧紧的掐捏着,她不得不抚着胸口微微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