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去听电话,这叫做遥远控制。
日本人在电话中大骂我,说我把统计数目抄错,会累他受责。我去翻出底稿,果然错了,心中懊恼,不能宣之於言,怎么搞的,心思到什麽地方去了?多年工作,从未出过这种小错,一向无瑕可击,这是怎麽搞的?难道运数已绝?
我说了数十声「对不起」,倒是由衷的。
平时丝毫不错,他还鸡蛋里挑骨头,如今手中有芝麻绿豆的证据,他能把我开除。这般诸多为难,是否叫我知难而退呢?
挂了电话,我脸色更苍白,伏在桌子上。
电话铃又响,我接。「是颜回?」
哇!
我顿时精神一振,好比美人被困铁路轨上,遇超人来救。
我说:「是我,什麽事?」
「中国人想约你吃晚饭。」
「几时?」我问:「快说!」
「今日明日与後日以及大後日。」
我自心中乐出来。「不过你的耳朵可苦了,我有大把苦水,要对你倾诉。」
「有什麽苦?都是细节而已。」他笑。
「这个国际营内的生涯不好过。」我立刻开始。
「整个地球上的生涯都不好过,今夜开始大家交换心得。」
我哈哈大笑起来。
阿简、花地玛、亚方素、纽卡索、法朗索娃他们一起转过头来看我,我朝他们眨眨眼。
他们摇头说:「神秘的中国人,情绪波动得这麽厉害。」
我按住电话筒,大声朝他们说:「去死吧!」
大家一起笑出来。假期气热。
全世界的人都外出渡假去,只有我拿不到假期。
三十四度摄氏的温度下办公,问你怎么受得了,还得拿着公事包四出去开会,真奇怪怎么还没有在街上倒下来中暑暴毙。
香港一年比一年热,一年比一年忙,好几百万人轧挤在一个小岛上,日日如斯,长此以往,大家一起宣告疯狂。
我也不晓得什么在支撑着我,许是月薪,许是意志力,每天回到公司,但觉头痛心跳、疲倦、胃气冒泡,巴不得打道回府,在冷气间的席梦思上睡至中午。
呵案牍之劳形。
电话铃一响便有一种作呕的感觉,又是那几个人的声音,又是那些芝麻绿豆的事又是官腔,又是小题大作,又是好大喜功,又是鸡毛当令箭,又是欺上压下。……
真想逃避,逃到一但遥远而悠闲的北国,少见人影,在炉火边打毛衣。
说到炉火,外边室外早上八时就像炉火般蒸烤,受不了。
每逢辛苦的大暑天,是我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汗不停的流出来,把自信心洗个荡然不存。
每天下班,我开始崩溃,倒在床上,喝一杯啤酒当晚餐,然后在八九点钟便开始进入梦乡。
一天辛劳工作十小时难道还不够吗?
但是老板还不放过我。
他传我进他房间说:“伦敦公司派来的人,你要招呼他。”
“不!”
“这是命令。”
“叫伊莲、宝琳、森妮她们去对付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