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来到,门打开。
他说:“再见。”
我也说:“再见。”
我与表姐进电梯,电梯门合拢。
我的眼泪心平气和地倘下,心如刀割。我用手帕默默揩干眼泪,走出电梯。
表姐说:“没想到今日天气这么好。”
我抬头。可不是。俊东下午也许会出海滑水,他滑水滑得很好,也教会了我,我不是不感激他的。
我会对他说:“你对我的爱,彷佛像阳光照入我的生命中一般。”
一连串的约会,一连串的欢笑。生命展开新的一页。
表姐问:“你干什么微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答不出来。
她喃喃的道:“这么快,这么快就有新的人,男人真是容易,是不是?太容易。”
我说:“表姐,我很久没有开车了,让我做司机,我们到浅水湾去看影树。”
“ok。”
我驾驶很壤,但是终于挣扎到浅水湾。
喝红茶的时候表姐说:“人生还是快乐的,看这些男男女女,多么愉快。”
俊东在教别人滑水吧。那幸运的女孩。
“风景这么好,我们的生命还有很长一截,路的确是弩曲一点,但有什么关系?我们终于会到达罗马。”
我忽然记得拜伦有一首诗,最后两句是这样的:
“lflshouldseethee:afterlongyear,
howshouldiagreetthree,withsilenceandtears。”
如我会见到你,事隔多年,
我如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我抬起头,回答表姐:“是的,我明白。你看影树的花,爆炸性的震荡感,毫无委曲,激辣辣地开在树顶,那种盛况那种灿烂,这种颜色这种数量,都像强烈的爱情,死而无憾。”
我与俊东的爱情,虽死而无憾。
(完)姑姑的男朋友姑姑打电话来叫我到伦敦去,我只好请两天假,连同一个周末,一共四日,到伦敦去陪她。麦伦一定要吵着陪我下去,这使我很气,两年了,我与他在一起足足有两年了,他始终似防贼似的防我,天地良心,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我一眼也没有瞧过别的男人,他却还把我盯得紧紧的,丝毫不放松,我实在有点吃不消。
于是我狠狠的拒绝了他。像什么话呢?一个大男人,放着多少正经事不做,却跟着女朋友跑进跑出。我把姑姑的电报给他看了,叫他好好的留在剑桥。
我一个人开车下去的。是的,我听他的话,不准超车,只许开六十哩,不准让人搭顺风车,若好了路线,他噜嘀得像个老太婆。
我一向认为爱是一种眉梢眼角的默契,麦伦的毛病是他说得太多,做得太少。不过这些年来,我也只有他一个男朋友。反正找男朋友之难,也不用说了,简直不足为外人道。
到了伦敦,姑姑住在丽池,姑姑一向是这样的,什么都要第一流。她也嫌一点钱,但是她对生活的享受要求很高,里华得犹如亿万富翁。
她不装穷,她也不充阔,她的口头禅是“嫌了不花,留给谁?送真贴小白脸不成?”所以她拚命的赚,拚命的花,我一向佩服她这种末日将至的派头。可是末日对姑姑来说,还很远呢,虽然三十多岁了,看上去,永远只像十八九岁,不骗你,即使在阳光底下,也不过是脸色苍白一点,脸上没有皱纹。她有她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