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去倒了两杯酒出来招呼他们。
我记得裘说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做事,想不出什么部分用得着这样的女郎。
我耸耸肩,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裘取出两个文件夹子递给老赫。
那老赫是个中年男子,衣著名贵,一只腕表金光闪闪,他伸手出来接过文件,我看到他左臂上有一条龙的刺青。
那条龙才三四寸长,却栩栩如生,神态勇猛。我再看他的脸,他五官很平常,但眉目间有种威武感。
我不禁又觉得蹊跷,这两个人来得好不奇怪。
那个老赫见我盯着他手臂看,朝我笑一笑。
我不好意思,站起来,收拾碗筷,到厨房去帮手洗。
裘交代了几句话,便开门让他们走了。
“怎么?”他进厨房来,“洗碗?你会洗碗?”
“怎么不会——”我抹干手,“那位白小姐,美得很啊。”
“老板的女友。”他微笑,“现在公司里充私人秘书,老赫是老板雇来盯住白小姐的,你看这世界是否很复杂?”
我一下就明白了,不禁莞尔,怪不得呢。
裘两只手放在裤袋内,留神于我。
我害羞,“看什么?”
“看你。”他答。
第二天他带我在市区逛,五光十色,腻了往郊外吃饭,我说香港并没有真正的郊外,听说有人往佛寺住,像住旅馆一般,其实也离不了凡尘。
他说他祖母在附近一个离岛上有所木房子,平顶,白漆栏杆,那里真正的幽静,如果我喜欢,可以到那里住数天。
“但她不善见客,反正地方大,有我陪你就行了。”
我迟疑了一会才问:“你祖母?从没听说过你有祖母。”
他笑着拧我的脸颊,“信里哪说得了那么多?所以才要见你的面呀。”
我看着他清秀的面孔,他仿佛是个陌生人,但却又在我心中生了根,多么奇妙的一种感情。
他陪我看武侠片,买纪念品,我要往哪里他都在身边,很多时候他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微笑,有时候抽根烟,有时候手搁在裤子口袋里,通常很沉默。
他喜欢看我,尤其于我不在意的时候,被他看得心啪啪跳。
我想我是在恋爱了。
多么美丽的一件事,我觉得他是最迷人不过的男孩子,说话的时候无限活泼,沉默时以有种忧郁的气质。
我们之间可待发掘的事很多,临睡前常聊天聊得忘形,他是个守礼的君子,我因此更尊重他。
为什么会爱他我根本不能解释,我希望我知道,但我可以察觉得到我们之间的火花。
他对我家中的琐事很感兴趣。
我告诉他,幼时在母亲抽屉里翻到一盒大颗的珍珠,取出做弹子玩,后来被老妈骂了一顿,收了回去。
“……这些东西我见过不少,美则美矣,毫无灵魂。”我说。
“不是,精美的艺术品也有生命。”
我笑说:“可是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所罗门王最繁荣的时候,还不及地里的一朵百合花呢。”
他淡淡的笑,“我是个俗人。”
我马上醒觉,“你不高兴了?”
“怎么会呢,”他说,“我深觉你难得,”他拍拍我肩膀微笑,脸上有股出奇的怜惜,“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他暗暗叹气,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