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得吧,”杜先生上前拨开陆所长,和颜悦色地对海塞斯笑,“如果他有才而无德呢?”
“什么意思?”海塞斯的眉头又拔高了一寸,“他怎么无德了?”
“我是说如果,你放心,这是小心的说法,事实上应该没什么。”杜先生握住海塞斯的手,“我们改天再谈这个,你看他这样子能谈事吗?”指着陆所长,“他需要马上睡觉,我呢,也需要马上回去向委员长汇报你的开门大吉。我相信你该得到的奖赏不仅仅是一串鞭炮和一顿酒,静候佳音吧,我们至少还要给你定制一枚金质勋章呢!”笑声朗朗,像月光一样穿破了夜色,随风远行。
送走杜先生后,海塞斯苦于欲罢不能,被陆所长强拉去办公室,听他唠叨酒话。后者有心唠个通宵,只是力不从心,只唠了个开场白,便换了声道,变成了单调的呼噜声。陆所长的办公室套着一间休息室,有床,可以睡觉,自入黑室以来,他大部分的睡眠时间都是在这张冷床上打发的。海塞斯把他拖上床,拔腿就走,直奔办公室而去,迫不及待。
莫非他又要去加班?
非也,他去会钟女士,他们在敬酒时已经约好晚上到办公室幽会。这才是庆祝胜利的最佳方式,海塞斯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这天晚上,教授为自己像少年一样骁勇善战而震惊,钟女士几次痛不欲生,最后一次咬破了嘴唇,血流不止,嘤嘤地哭了,像个少女一样。在睡梦袭来前,海塞斯朦朦胧胧地想到一句话:身体是精神的奴隶。
把酒醉压缩为一次睡眠,是醉酒的最好归宿。这天晚上,陆所长睡得像婴儿一样香甜、有观赏性,流了口水,说了梦话。他的梦是沉重的,没有梦到晚上的开心事,梦见的都是下午的烦心事:萨根久等不来,自己久寻“黑室”未果——他要给萨根寻一个邮箱地址,下午百思而不得,进入梦乡还在思而索之。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在梦里!
二
是石永伟的被服厂。
一大早,陆所长便带上老孙去实地视察。先是在外围绕围墙溜达一圈,末了又进院子里去转了一圈。守门的老头已经熟悉老孙(或许还记着上次小周拿枪抵他太阳穴的事),满脸堆笑迎接他们的到来。两人入院后又是漫无目的地转,曲里拐弯,不经意间穿过深长的小径,来到了后面家属区。上次陈家鹄躲藏的那个小院子依然如故,柚子树还是那么绿,只是一树黄灿灿的柚子剩下不多了。陆所长立在柚子树下,不禁想起当时陈家鹄跟他拼命的情景,心里升起一股盲目的乐观情绪。显然,他在为自己当时的克制庆幸。
“怎么样?”从后院转出来时,老孙问所长。
“你觉得呢?”所长反问他。
“我觉得可以,院中有院,别有洞天,像那么回事。”
“外面的工厂像是作掩护用的,更像个秘密机构。”
“嗯,不错,位置也不错,城乡接合部,四周比较空旷,便于我们监视。”
“也便于他们行动。”
“那就定在这里了?”
“定了,就是它。”
“他们约好今天下午还是在老地方见面,中午我必须把地址告诉她。”
“你是说汪女郎?”
“嗯。”
“要派人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我派了小林盯着的。”
“要跟去她家,见到她父母,她就不敢跑了。”
“我向小林交代了,一定要跟着她,摸清她家在哪里。”
两人边说边往外面走,又回到前面厂区。老孙提议所长去见见石厂长,“我们需要他的配合,”老孙说,“你出面打个招呼人家会更加重视,反正你们本来就熟悉。”确实熟悉,已经打过两次交道:第一次是找他了解陈家鹄和惠子,第二次是让他把陈家鹄的婚礼改在重庆饭店。想起这些,陆所长笑道:“嗯,这人不错,慡快干脆,懂是非,明大理,是该见见他。”
石永伟一见陆所长,立刻热情地起身相迎,握住他的手,哈哈地笑,说他早就知道陆所长会再来找他的。陆所长心领神会,说:“找是找你,但不是你想的事,我今天来找你跟惠子无关。”闲话过后,陆所长拖过一张凳子坐下,开诚布公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这么大的工厂,这么多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管理,所以我长话短说。”石永伟很客气,让他有事尽管说。陆所长就干脆地说道:“我讲三点吧:第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朋友看了,陈家鹄就是我们之间的桥,友谊之桥,第二,我们现在需要在你这儿做点事,主要是要派人接替你的门卫。说好听点,我派人来帮你站几天岗吧,怎么样?”
石老板一怔,满脸狐疑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陆所长让他放心,他们可以绝对保证他工厂的安全,“万一有什么闪失,一切责任都由我们来负责。”
“你们要做什么?”石永伟忍不住问道。
“这不能告诉你,我要说的第三点也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来这里的事不能外传,你知我知,多一个人知道都不行。”
石老板蹙着眉头思索起来,他虽然不知道陆所长的真实身份,但他明白陆所长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要不然以陈家鹄的固执倔强,最后怎么可能乖乖地去了他那里?陆所长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是黑社会,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的话,也绝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主要是为你和我们大家的安全考虑。有些东西说了你理解不了,听到耳朵里反倒成了包袱。总之一句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