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忽略了,子弹没有上膛。这时前头的担架员猛然跳起,一把夺过小巧的手枪,怒吼道:
&ldo;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我背你走!&rdo;
&ldo;不!我不愿意当俘虏!&rdo;
那担架员却不想听她再说什么,几乎是粗野地把她拽起来,像揪着一袋粮食似地抡到背上,直奔山坡……但他只跑了几十米就仆倒下去。
他坐起来,气喘吁吁,满脸虚汗,混合着泪水,对摔在地上的张琴秋说:
&ldo;我背不动了,只能扶你……&rdo;
这时,他猛然看到灰蒙蒙的沙滩极处,在紫红色的天空下,黑旋风似地卷来一支马队。
&ldo;快走!&rdo;担架员猛然跳了起来。
一把比一般马刀稍长的七星军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把刚刚站直的担架员劈倒在地。那骑兵勒住战刀,把刀指向张琴秋。
张琴秋坦然地面对滴血的刀锋。
&ldo;杀吧!&rdo;
这个持刀者是新任骑兵连长马正良,他的马因骤然停住了奔驰,暴躁地嘶啸着旋转着身子,它的同伴们从它身边疾驰而过。
马正良盯视着张琴秋:
&ldo;女的?&rdo;
他把刀收回,拨马向他的骑兵连追去!
张琴秋反而有些失望。她不明白这个凶猛的马家军劈死了担架兵却没有杀她。
她愿意死在战场上,却又求死不得。她仍没有摆脱自杀的念头,但她却找不到她的白朗宁手枪了,想不起失落在哪里。
一想起有可能被俘,她的心就紧揪起来,升起无限忧虑。在革命部队中,往往把被俘看作软弱和耻辱,而且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袭来任何政治风雨,都有可能把她推向黑色的深渊。
然而,生活总是按着自身的逻辑运行,在劫难逃,就在这遍地尸体、伤员和失散者的沙滩上,她落进了民团手中。
死,很难。
有时,活更难。
第二天凌晨,张琴秋终于汇集到四百多名男女俘虏群中,他们迎着凛冽的冷风被押向梨园堡‐‐那是坐落在祁连山梨园口北面的一个很大的屯庄。
他们被民团押解着,蹒跚着摇晃着东倒西歪地走过沙碛石滩。
那是一列不成队列的悲惨的队伍。
民团的士兵们,一边走,一边奚落着侮辱着鞭打着他们。
张琴秋被一个粗壮高大的女俘搀扶着,几乎是半拉半拖着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