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檀并不觉得自己失宠或是丢人,毕竟她那张脸上横布着疤痕,自己乍看见镜子都能被吓一跳,但府上来往的人众多,从世家贵女到端茶送水的侍女,对着崔云栖示好的人不计其数,却从不见他另纳妾娶妻,连收人进房都没有。
离她最近的一次,是她屋里伺候的侍女自恃美貌,动了活泛的心思。李殊檀没那个争宠的心,也觉得崔云栖好歹二十多岁,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也不是回事,就放任那侍女借着送茶的机会往崔云栖身上贴。
之后就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崔云栖发怒,同样隔着一页垂落的竹帘,李殊檀清晰地听见年轻郎君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压着怒火,又仿佛咬牙切齿:“我是命你伺候夫人,不是命你有什么别的心思。”
再之后,有举止规矩的侍女借口赏花吃糕之类的事,请她先行回避。李殊檀点头,跟着出门,隐隐听见屋内侍女哀哭求饶的声音。
她不打算插手,安然地避到凉亭,借着湖上吹来的凉风,吃糕喝茶,吃得不亦乐乎满面春风,等来的崔云栖却眉眼肃穆,面色都隐隐发白。
他看看桌上差不多空了的杯盘,再看看李殊檀的脸,忽然笑笑,眉眼间流出些许她暂时捉摸不清的东西:“你都知道?”
那时李殊檀对崔云栖的心思一无所知,自然点头,甚至还给那侍女求了个情,现在回头想想,才明白崔云栖那时流露出的是近乎苍凉的隐痛,才知道她那会儿说的话何其绝情而伤人。
这天下有哪个人能放任挂在心尖的人对自己爱答不理,却把旁人往怀里推呢。
想到这里,李殊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凝住,最终在眉心皱成一团,肩膀也渐渐稳下来,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冻得她心头发冷。一阵阵的忧思同时涌起,她回味着记忆里崔云栖的神情,连隔壁再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竹帘忽然被掀起一角,后边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恍惚间云破月来。
崔云栖单手撩着帘子,仍是先前那种清清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怎么戏谑:“殿下,可听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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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妖姬
李殊檀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双手撑在身侧,几乎是跌在桌边。她满脸惊慌:“你……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崔云栖无奈地轻轻摇头,抬手在耳廓处点了一下:“殿下方才说话,我听见了。”
“那……那你耳朵还挺好的。”李殊檀只能庆幸刚才同那伙计说话,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虎狼之词,她缓了缓,起身走到竹帘附近,“那个……走了?”
“走了。”崔云栖会意,“话不投机,自然该走。”
李殊檀顺势往他背后一瞄,果然是空空如也,半满的酒杯还在桌上,先前纵饮的人却不知所踪。两间紧连的雅间只有他们两人,隔着薄薄一页竹帘,竹帘的一角还在崔云栖手中,由他的手腕撑着,宛如凭栏相见。
一个念头突然跳出来,李殊檀有些犹豫,转念想到那枚写了小诗的红叶,又定下心神:“那,我们要这么说话吗?”
“殿下想如何?”
李殊檀朝着崔云栖伸手:“抱我过去。”
崔云栖一愣,眉头皱了一瞬,又恢复寻常:“殿下觉得合适吗?”
“你不敢?”李殊檀故意激他。
崔云栖不作答,只沉默地看着李殊檀,神色平静,眼瞳里完整地倒映出眼前的女孩,看得李殊檀心里打鼓,伸出的手有些不稳,差点把退缩的话说出口。
因那一片传情的红叶,她的确存了调戏他的心,但她忘了这一世和崔云栖相识不过一个月,这么说话确实有些莽撞。何况他又是那种自持的性子,就算真是心意相通,也不能在平康坊的酒肆里如此乱来。
“……算了。”想到这里,李殊檀选择放弃,手臂往回收了一寸,“我开玩笑……”
崔云栖却只一声叹息,向着她伸手。他腾不出手,原本被撩起的竹帘立即松松垮垮地垂落,那一瞬仿佛无限延长,李殊檀听见竹帘落下的声音,看见疏落的竹片一寸寸遮掩那张漂亮的脸。
一双手扶在她腰间,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雅间之间用的隔断主要是竹帘,下边的横栏只到李殊檀腰下,乍被抱起,她本能地环住崔云栖的脖子,向他倾身,配合地抬腿,整个人轻轻松松地被抱往另一间。
竹帘将要擦到眼角时,李殊檀闭上眼睛,再睁开,就到了崔云栖所在的雅间。而崔云栖依旧抱着她,分明是环抱幼童的姿势,她却感觉到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恨不得紧紧黏在他身上,汲取他的体温。
“好了。”奈何崔云栖不解风情,居然想收手。
李殊檀怎么可能放过他,任他收手,但自己的手臂仍紧紧环在他颈后,和他胸口紧贴,甚至还踮起脚,在他嘴角轻轻一啄。
一瞬贴合,崔云栖霎时浑身僵硬:“……殿下!”
“怎么?不可以吗?”李殊檀贴上另一侧,这回比刚才还过分,不仅啄在嘴角,吻上去的一瞬还故意用舌尖舔了舔。她笑嘻嘻的,“你既派人给我送了那片叶子,还与我在此处独处,你若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该不该觉得你是欲迎还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