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既破,朝廷军队退守在颍州,局势无可逆转。
九月,赵敬玄整顿三军,趁着士气高昂,北渡洮河。
京中乱成一片,世家投来名状,决意归顺小郡王,又因着谢司白先前治理有方,民间渐有名声显露出来,乡绅地豪亦声援小郡王,何况赵敬玄手握先皇手谕,出师有名,乍看之下,是民心所向。
诚如谢司白所言,永平帝缺的就是良将。他所重用的邵仪一行人,皆是才智有余计谋不足。邵仪这样的,玩弄权术党同伐异是好手,却不懂用兵之道,眼见着即将兵临城下,京中□□不断,他能给出的唯一建议却是恳请永平帝出奔帝京,暂退别处。
永平帝骤然苍老十几岁,便是他不情愿,这也是唯有的退路。议定之后,他即带着残部与忠心耿耿的臣下悄然离宫出京。因怕遭人阻拦,他走得又快又急,竟是连整个后宫都无所耳闻。往日里心心念念帝王恩宠的六宫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抛弃在了深墙大院内。
第129章完结章(三)
深宫多是女眷,御林军一退走,无人可守,顿时乱做一片。纵是邵皇后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永平帝只将赵衷带走,邵仪也撇下了她,只留着两三亲信在她身边作个照应,仿佛昨日她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一夕之间,就成了被夫君和娘家双双遗弃的落魄妇人。
其他人更好不到哪儿去。长乐宫内,徐湘抱着真如,身旁仅留下几个忠心不二的内侍宫女,为护她安全,寸步不离。她站在长窗旁,外头进进出出全是从前的宫人在忙着搬走贵重之物,打算上路逃命。
曾几何时最为尊贵的地方,现今却充斥着杀烧劫掠。后宫之内哭天抢地的大有人在,徐湘没有半滴眼泪可流。她早知永平帝是个心性薄凉之人,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意外。她只是觉得茫然,就好像被困在笼中许久的鸟兽,忽然一日被人拆掉了牢笼,却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飞。
倒是含烟忧心忡忡:“娘娘,现下该如何是好?”
徐湘望着窗外:“人都没了,还叫哪门子娘娘。”
含烟提议:“不若我们回家去,老爷和夫人都在,就像从前一样,那该多好。”
徐湘摇了摇头:“这主意行不通。皇帝走了,我们这些‘罪妃’却还在。到时新皇继了位,我们私自回去,若因此牵连到家里倒不好了。”
含烟更着急了。后宫不通前朝。在宫里的谣传里,那位小郡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妃嫔们哭,不仅是哭皇帝,更是哭自己。等落在这等乱臣贼子手上,还不定是什么景况。
宫外也很快得到风声,世家中大部分选择留下来,准备迎新皇入京,另有些与当年东宫谋逆案有所牵连,唯恐新皇上位后开始清算,一并趁夜逃离出京。
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无人可以抵挡顺应天时的大势。
建明七年秋,赵敬玄携大军正式入城。
城中百姓早在多日的战乱中苦不堪言,如今局面逐渐平定下来,他们也不在乎上头的那个位置换了谁坐,只要能恢复往日的生活就好。故而进城一日,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俱是等着一睹新皇真容的人。
赵敬玄高坐马上,穿戴着盔甲战衣,
和上次来京时的景况截然不同。至午门外,留下的朝中臣子一齐跪拜,迎他登得大统。
赵敬玄勒住马缰,仰头看着城墙上湛蓝无云的天际,高大巍峨的宫殿壮丽辉煌,和幼时离开前看到的并无二致,人世浮沉,一代兴一代亡,只有它从不曾改变。
赵敬玄翻身下马,抬步上前,臣子随行左右,不敢怠慢。
午门到太和殿的路不算长,殿前玉台九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赵敬玄在最高处停住,转过身来,神色安静,眉目已有君王的威仪在。底下群臣拜三拜,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十二月,由钦天监拟定良辰吉日,文宗帝登基,改年号为元兴。皇城中新旧交替之年。因着常年的灾荒战乱,山河间满目疮痍,皆是百废待兴。
新皇继位,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替当年东宫谋逆案里枉死之人翻案伸冤。朝中下发的公案不足百字,却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等到。陈白两家已不剩多少后人在,且俱是失散,就算还了清白,早不复最初。
至于后宫中被永平帝留下的女眷,赵敬玄并不打算为难她们,只囚禁皇子皇孙与别处,其余后妃帝姬,包括邵皇后在内,一并让人送往了南苑厚待,中间有些年岁小没有子嗣的,甚至可以离宫还府。也是内侍清点之际,才发现景阳宫中,静妃带着清嘉自缢于内寝。当时宫苑混乱,景阳宫的宫人七七八八都走散了,唯留大宫女素心一人,但也跟着服毒自尽,故而事发几日,才被人发现。她们之中不见林悠歌的踪迹,谁也不知这位曾盛宠一时的婕妤娘娘去了何处。因林家有罪,静妃不便入庙,埋于别处,只让清嘉进了皇陵安葬。
而邵皇后要比静妃贪生得多,也坚韧得多。她总想着有朝一日邵仪与永平帝会卷土重来,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到时她还是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抱着这样的希望,她很快清点好行装,第一批就被送往了南苑。
相比于永平帝当年的赶尽杀绝,赵敬玄这样的处置已算是宅心仁厚。
其中赵敬玄独独留下了两人在京中。一位是徐湘,一位是熙宁。徐湘是因为定安专程来了书信,希望他可以帮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