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
只见霍唯正环抱着一名浑身赤|裸的男子。数十年过去,他的黑发从未停止生长,顺滑光泽,如玄黑绸衣般遮蔽了玉白的酮|体。
颈侧那道在冰原时被冥蝶剑擦过的灼伤,只留下一道浅淡的剑痕。
只一眼,穆清嘉便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身体。
雕刻他全身的霍唯,自然也不会认错。
“清嘉,他,你……”霍唯看一眼穆清嘉,又看一眼他臂弯中的男子,一时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他的手不住颤抖,仿佛在触摸一件世间最珍惜的美玉,珍惜到不知该用怎样的力道触碰它。
那具本该在五十年前的皋涂山大火中烧毁的肉|体,他花了五十年用来思念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我的原本身体。”穆清嘉肯定了他的想法,“元神也在里面。”
在这五十多年里,他的身体从未停止呼吸,只是失去了思想和欲|望,在这数十年间简单地生长着,活着。
“我还以为……”霍唯眼眶通红,轻抚过男子颈侧的剑伤。
从前他没有认出偃师的真实身份,全都因为他在偃师颈侧留下,又莫名消失的剑伤。
原来那道剑伤并未像穆清嘉所说的那样愈合。师兄身上没有伤,是因为他在返回皋涂山之前,换了身体。
从本体,换成了一只用了附灵术的木雕。
葬身于皋涂山大火中的,也是那具带识神和欲神的木雕。
剑修敛起双眸,极力掩去眼角的潮意,雪色睫毛因湿漉而闪着银光。穆清嘉双手握着他的手,予以安慰。
“我也没料到是这样。”他怅然道,“但曾经的我,似乎做了更保险的举措。”
其实,那年从冰原归来青丘之后的记忆,被狐仙全部抹除,穆清嘉只想起了其中的只言片语,对于自己本体未灭之事,也只是存有一丝猜测。至于其中具体过程,则一概不知。
虚空中似有风来,一只白色青瞳的小狐狸来到他们身边,道:“这是你我相互妥协之后的结果。”
“狐仙。”穆清嘉心情复杂。
曾经的大白狐已经不在,现在这只身材娇小、与穆清嘉附灵之后如出一辙的小狐狸,就是狐仙仅剩的肉|身。
“这场豪赌竟真被你赌赢了。”狐仙道,“我有一点很好奇,为何你想起了‘未来’,却没有遭受天罚?”
“天罚是有的,不过我们运气不错,天罚阴差阳错被其他人顶替了。”穆清嘉斟酌着道,“我想,天道一时半刻不会有再次动用天罚的机会,那个预言也不会发生,所以……”
“你拿元神,是为了救他罢。”狐仙直接道。
“我……”面对着长辈,穆清嘉难以撒谎,“是的。不管他是什么,我都想让他活下去。”
霍唯拧眉凝视着他,面容带着深切的忧虑。他心有疑惑已久,但顾忌着天罚,一直无法问出口。
小白狐扫过他们二人的神情,笑道:“我也从未否认过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