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瑶抬头,和宋文琪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露出不屑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鬓间的簪子,对着杨如絮恭敬温婉地说道:“门口站着如何能领略这番美景,不如请杨三娘子为公主好好解释一番,才是美事。”
旁边有人附和着,杨如絮连连点头,假意懊恼着:“说得对,平白让公主站了这么久的时间。”
时于归浑身腻歪极了,这就是她素来不愿来这些宴会的原因,没得浪费时间还恶心自己,她的目光又一次不经意间看向海姝瑶,却见她和宋文琪隔着众多人还在斗法,心生一计。
杨府的花园极大,单是那条粉白交加,蓝紫缠绕的牡丹长廊便花了不少时间,牡丹接地势绽放,模样张扬着傲自开放,颜色浅淡者团团锦簇,步步生景,处处是美,一行人看得叹为观止。
杨如絮强忍着心中得意,手指绕着团扇底下的流苏,神情中满是骄傲,她看向时于归,却见时于归模样淡淡,丝毫不见兴奋之色,那种被轻视的心态油然而生。她咬紧牙,靠近时于归曲意奉承的说道:“公主不喜欢这些吗?”
时于归眼角看到拱门处有人被簇拥着而来,风中一股淡淡的蔷薇香随风而来。她微微一笑,用团扇随手托起一朵菱花湛露,花色粉紫,层层叠叠,拥挤又不失富贵,花色渐浅,到了花蕊处,只留下粉白色的一点花心模样,模样娇艳欲滴,宛若剪云披雪蘸丹砂。
“自然喜欢,我看着这些花倒是和不少娘子衣服相称,不如开个折花宴,也算是应了今日的喜事,不知杨三娘子能否忍痛割爱了。”时于归说得风轻云淡,指尖被花色衬得白皙娇贵,态度自然惬意。
折花宴顾名思义便是折花配衣,取自折花传笑惜春人的传统,这样的活动一般需要打脸的鲜花才能成功。
杨如絮脸色一僵,不敢应话。这时节可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只是为了杨家家主的寿诞,杨家花了不少真金白银,请了数位名门大家这才培育出这一走廊的牡丹。这些牡丹也不是普通品种,个个拿出去都是一朵千金的品相,尤其珍贵。
培育牡丹的花匠虽不少,但也不多,这些人世代被大英底蕴深厚的家族所收拢,杨家一直不被高门大户所承认的地方其中之一便是:缺少手艺高超的能工巧匠。
这些看似不重要,实则最是考验大家族内涵的东西,没有世代积累是最容易受人攻讦的,比如这次催开的匠人便只能是杨家找了无数人,这才寻到的。
那些真正的高手匠人,大都分散在四大家族和皇宫中,尤其是大内中,能工巧匠排着队为牡丹园中的牡丹授粉养育,先皇后尤爱牡丹,宫内的牡丹园便汇集天下名种,那些花四季常开不败便都是因为这些花匠精心养育。
“是啊,我看今日天色明艳,确实合适开个折花宴,折花宴彩头又以牡丹花为上品。公主提议合景又合时。”谢凤云穿过人群。
她穿着大红色襦裙,裙摆描云画花,被揉搓成发丝般的金丝暗藏寻常花纹下,曳地长裙在明亮的光泽下熠熠生光,秀发高高挽起梳成双环望仙髻,如云高耸地发髻上珠翠如星,最为耀眼的便是用蓝色宝石在正中间地发髻上装点陈孔雀形状的花纹。
这般艳丽无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家家主今日做寿。杨如絮气得面色发白。
时于归移开视线,实在是谢凤云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打扮得尤为艳丽,与其一贯自诩的世家清贵风范截然不同。
“不知杨三娘子觉得提议如何。”谢凤云可不管众人想法,笑脸盈盈地看向杨如絮。杨如絮被架在台子上只觉得面色发红,刚才有多得意,现在便有多难受,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恨提出建议的时于归还是恨放火搭柴的谢凤云。
走廊内寂静无声,够不上说话资格的人缩在一旁不敢说话,有资格说话的人大都保持沉默,公主挑起的头,谢杨两家的争锋相对,不管得罪谁,都是惹不起的事情。
时于归的手指搭在牡丹花瓣上,轻轻一扯便扯下一片花瓣,明明是暴殄天物的动作却被她做得极为优雅高贵。皙白的指尖夹着那片花瓣,她顺势坐在长廊的一处围栏上,笑说道:“此事确实不能杨三娘子做主,不如请示杨夫人为好,今日乃是杨家喜事,没道理平白拆了人家园子的。”
杨如絮也不知是被这话激得头脑发热,还是被谢凤云嫌弃嘲笑的目□□得不顾大体。
她抬了抬头,眼角上扬,不肯落下半分面子,她扫了众人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请示娘的,左右不过是为父亲祝寿,不过要我说,没有平白拿了花没有彩头的,不如要参加的人,在等会的大宴上都为我父亲单独献上一礼,我杨府这个牡丹长廊也算名花齐放,放在外面千金难求,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谢凤云笑容一僵,暗道杨家真是小家子气,一朵花而已竟还要送上礼物,低俗之人果然上不了台面,她看向时于归,想着依照公主和杨家的关系,别说大宴上单独送礼了,就是往礼单上添上一个小物件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话有理,哪有摘了人家花不还人家钱的道理。那我便选了这朵。”谁也没想到时于归会第一个站起来拍手赞同,连杨如絮都呆在这边,更别说是谢凤云及其余一干人等。
时于归指着那朵被她扯掉的菱花湛露,这盆花并不是这长廊中最金贵的,而且千瓣花形缺了个口,整体形状当真是难看,可偏偏时于归点中了她,就像她当初点中顾家六娘子和柳家娘子一样,点石成金,枯木逢春,这盆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