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低下头,理着线,低声嗯了一声。
顾明朝刚出了棋盘街,昨日公主并未约定地点,他想着时间还早便打算去西侧门蹲着,千秋公主一向喜欢从这个门出。他捏紧手中的长布条,抿了抿唇,嘴角按下笑意。
“小郎君,看这里啊。”一个强调奇怪的吴侬软语地江南调子响起。
他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是还没看清便看到有东西朝着他飞来。他伸手一抓,竟然是一朵盛开的鲜花。紧接着,就像是天下花雨一样,像是一朵接一朵的花,后来逐渐变成一扎皆一扎,像是不要钱一样朝着顾明朝扔了过来。
他在花瓣飘零地空隙间抬头看到茶楼上方笑脸盈盈的人。那张脸笼罩在日光下,笑靥如花,娇艳清丽。
时于归趴在窗台上,两边站着立春和长丰,他们动作不停地朝下扔着花,三人背后隐隐可见堆积极高的花丛。
“郎君至美,花掷满车。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时于归捧着脸,对着下面的顾明朝高声喊着。语气浪荡,姿态风流,大眼弯弯,红痣盈动,娇俏可爱。
底下的人不明所以开始起哄。大英民风开放,看到貌美文人掷果盈车是为风气,一见到如此情形很快便有人跟着起哄。
顾明朝抬起头来,黝黑的眼珠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他只是看着时于归,嘴角便忍不住露出笑来,心底欢喜,眉目带笑。时于归趴在窗台上,琥珀色眼珠紧盯着顾明朝,那张俊秀脸颊在清透日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青竹色长袍勾勒出的纤细腰肢在漫天花海中尤为显眼。
——顾侍郎真好看!
时于归捧着脸,看着下面花瓣漫天的场景,不着边际地想着。
花终究还是扔完了,立春和长丰很有默契地退出窗台,长丰板着一张脸,抱着剑,离窗台远远的,立春抿着唇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顾明朝艰难地从花堆里走出来,那花实在是多,淹没了他的小腿,等他上楼的时候,只看到楼上只有时于归一人。
时于归坐在位置上,摇着扇子,学着话本里风流浪子的模样,放荡不羁地说着:“小郎君上楼可是要凭信物的,你这好端端上楼我可不让。”
那模样,那姿态,把长安城中少年郎学得有模有样,浓密地长睫毛小扇子一般眨着,坐在椅子上,促狭地看着顾明朝。
且不说这盛夏哪来地牡丹花,再看刚才地做派,这长安城早上卖花女手中的话怕是刚刚都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哪里还有鲜花能出现在顾明朝眼前。
“七月无牡丹,公主买了如此多的花不是也未见一株牡丹吗?”顾明朝方笑说着。
时于归一收扇子,立马不高兴地说着:“你没准备信物?”虽说是强人所难,但顾侍郎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连个信物都搞不定可不是他的风格。
“自然是有的。”顾明朝见她不高兴,嘴角抿开笑来,无奈说着。
“给我看看。”时于归打量着顾明朝,见他浑身没有任何和花有关的东西,几朵花瓣挂着还是刚才扔花下去飘落的花,只是他手中握着一个长布条,模样甚是奇怪,所以便主动伸出手来。
顾明朝果然掏出长布条里的东西,是一卷卷轴。时于归挑了挑眉,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那卷画。
“你若是花了牡丹花,我就……”
时于归突然停了下来,所有的话在嘴里过了一遍,愣是没说话来,她眨着眼睛,歪了歪头,耳朵突然红了起来,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裂开。
只见顾明朝手中画卷展开,画面正中间是穿着公主礼服的时于归,大红色朝服像是盛开的牡丹,绮丽蜿蜒在地上,红色背影在百花盛开,花团锦簇的牡丹园中耀眼夺目。两侧牡丹花盛开,色泽多样,娇花繁多,头顶的是明月高悬,万里无云的天空,距离公主一步之遥的圆栱门只留下一点隐约的花窗痕迹。
是当日千秋宴会上,时于归与顾明朝在牡丹园中相遇的一幕。这画确实和牡丹有关,且之后孔郎中抱花而行,摘得的花便是画中几朵,最后世人谁不知公主酷爱牡丹,千秋殿牡丹常年不败。种种巧合,像是一根弦突然搅乱了时于归的心跳。
“花无百日红,人有千岁意,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这信物公主还满意吗?”顾明朝温和的声音响起。他注视着时于归,目光温柔缱绻,那眼神就像是当时牡丹园中注视着时于归离去时的眼神,认真清亮毫无阴霾。人画诡异地同时出现在时于归眼前,让她恍惚能察觉到当日背后顾侍郎的神情。
他神情是这般认真,眼睛是这般干净,连注视人的目光都像是画中牡丹的花瓣,让人不能轻视懈怠,连眨眼都觉得是错过,
“喜欢,当然喜欢。”时于归抿了抿嘴,眼角红痣跃动。她上前,站在顾明朝面前,仰头注视着顾侍郎,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她拿着折扇敲了敲顾明朝的手,苦恼地说着,“只是没想到你当时便对我动于心,倾于情啊。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明朝手指不由自主地颤动一下,耳朵逐渐蔓延上红晕。
——长相思,在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写得好难,写不出手感,好久没写了!!奔溃!
第125章园中争锋
时于归闹了一出鲜花盈掷小郎君的戏码,出门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立春和长丰带着侍卫远远跟在后面,长丰一直脸色阴沉,刚才被迫扔花大概是这辈子从没做过的事情,现在浑身依旧是说不出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