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原本只是在偏远的乡村活动,专门对无所事事的混混和门口冷清的独居寡妇下手,一个月前那伙人带着惠法来了长安县,他们在长安县以进香和布粥的由头物色人选,之后便在返程的路上打晕关起来,等接头人把他们接出城。”赵源神色冷冽,虽然换了身衣衫,但时于归鼻尖依旧萦绕着淡淡血气。
“接头人是谁?那些混混有交代什么吗?”时于归皱眉问道。
这个团伙组织分明,有招募混混来当打手,也有出面诱骗人的和尚,还有负责接手被拐卖人的接头人,之后想来也会有负责买卖,和最后清理干净的人,一条路走下来每个环节都没有太大的交集,哪怕被捣毁其中一环,剩下的潜伏下去,只需等待时间把这件事情盖过去便好。
赵源眼神一沉,想起地牢里抵死不交代的几人,浑身冒出杀气。
“那群混混中有五个领头,他们每人上面都有接头人,每次给他们的信息都不一样,组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讯息。目前只有三个人交代了,大狗子和其中的二把手一直抵死不说。”
要不是这两人恶贯满盈,赵源都要佩服这两人了,刑部大牢的刑具轮番上了一遍,还是咬牙不说,半个字都不愿透露。
“是那群假和尚给他们的吗?”时于归原本以为抓了人事情便会水落石出,没想到竟然在几个混混身上碰壁了,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他们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负责挑选‘白兔’,等着那群混混上门拿人便好了。惠法交代后,他们也一股脑都说了。”
那群和尚欺软怕硬,参观完那群混混被审讯后的惨状吓得腿都软了,回到自己的审讯室后便什么都交代了。如此软骨头也是让人不齿。
时于归沉默,这事像是一根线垂在水里,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把它拔出来却发现这是一根断了的线,余下线索早已沉入海底,不见踪影。
“下去吧,这些假和尚敢做杀人沉尸,拐卖人口的事,不见得如此胆小,你多加留意,那些打下手的混混也不见得什么都不知道,换班的时候小心一些,顾侍郎才是办案人,这些事情也去和他汇报一下,去吧。”时于归挥了挥手,示意赵源下去。
今日天气阴沉,乌云压顶,快到午时,天色却暗得吓人,完全不见昨天的春风和煦,屋内早已点了宫灯,把所有物件都笼罩出朦胧的美感,富丽繁华,高高在上的宫殿,在厚云层层的天幕也显得渺小不堪一击。
殿内只剩下时于归,她神情深思,点了点桌角,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她脑海中大量信息一闪而过,却始终抓不到那根线头。
“公主歇息一下吧,等会安太傅便来了,今日圣人可要来考核功课呢。这事公主虽挂了监督之名,但毕竟是刑部的案子,何必多费心思,现如今一年后的及笄大礼才是正事。”立春端上一盏浓茶,跪坐在下方低声说道。
时于归接过那盏茶,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后放在手边,醒了醒神,漫不经心地说道:“前朝不安生,我如何安心,这事若真和一年前的长乐寺一案有关,之后的风波必不简单,我听说父皇让尧王入朝了?”
立春低眉顺眼地跪坐在那边,神情不变,态度温和地应道:“昨日下的旨,让尧王殿下准备好后去上朝,尧王今日寅时便到待漏院等着了。”
时于归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来,抚了抚衣袖,摸着袖间金丝勾勒的牡丹纹,繁琐华丽的花纹在绣娘的手中栩栩如生,后宫之内只有千秋公主可以穿这等衣衫。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罢了,静兰她们何时入宫。”
“想必快了,顾娘子和柳娘子一向是提早来的,奴婢这就派人去宫门口迎着。”立春笑说着。
时于归摇了摇头,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准备去更衣,打了个哈欠,懒懒洋洋。
“不了,接了她们没接另外两位,只怕有人又要去牡丹殿哭了。哭哭啼啼当真是烦人。我想着等会要面对那两人的脸还不如去刑部破案来得痛快。”
——至少顾侍郎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时于归张开手,眯着眼想着。
公主陪礼人被选上来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要跟着公主一同学习,从君子六艺到绣茶花三门手上功夫,每一样都不能拉下,学业极重,因此每月逢七日便要入宫学习,加上公主时不时召见,算起来一个月有一半多的日子在宫内。
这事若是挑了喜欢的人那自然是天天入宫召见,但若是掺了厌恶的人,连每月必见之日都觉得痛苦不堪。谢凤云和杨如絮虽然讨不得公主欢喜,但时于归也不会没事打他们脸,徒然惹得自己和太子殿下不痛快,没事不会另外召见他们五人入宫。
“公主,安太傅已经入了宫门,大概一炷香后便到了。”立秋进殿禀告着。
时于归换上一身利索的圆领袍,秀发全部挽起塞进帽中,露出白洁如玉的脸庞,她点了点头,抬脚向着凤仪殿走去。
一进入殿内便看到早有一人坐在靠窗位置看书,那人柳眉凤眼,樱桃小嘴,通体斯文气派,竟然是安柳柳。
“安娘子来了为何不禀告。”时于归皱眉呵斥道。在凤仪殿伺候的侍女们跪成一团,连连请罪。
“公主不必生气,是我让她们不必通禀的,还请公主恕罪。”安柳柳起身告罪,姿态端庄,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