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沛之的手,蓦然停顿下来,他抬头,眼中有复杂的阴霾,更有莫名的激动‐‐
他强忍住全身的悸动,耳畔全是血脉流动的声音,那个多年来午夜梦回,暗生惊悚的名字,在心头涌动,铭心刻骨,由灰烬中重生涅磐,最后化为方才的三尺雪刃,疾刺而来‐‐
他微微闭目,手下机械轻柔地包裹着创口,心中却恨不能大笑大哭出声。
血涌到心尖,凝结成鲜红的血痂,如珊瑚一般,多少年来,世人看了,只道清雅矜洁,他却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剜出,看看是否既冷且黑,然后在地上践踏至碎。
何苦呢?
王沛之问自己,这一问,他已经问了二十六年。
烛火照在他脸上,这短短的半刻,神色变幻阴晴,格外苍白阴森。
&ldo;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是要把我吓死么?!&rdo;
太后轻晃着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ldo;我没事,只是血流得多,有些疲惫了。&rdo;
王沛之轻轻说道。
&ldo;怪我,让你去除去那丫头,谁知被反噬成这样……&rdo;
太后眼中露出哀伤之色,以丝巾擦去,强作笑颜道:&ldo;你好好休息罢……天亮后,我让太医去探你。&rdo;
王沛之不答,他凝视着脚下的地面,居然是微笑着的‐‐
那神色,好似夜半冶游,红袖添香的气定神闲,然而那瞳仁凝聚的一瞬,却象是大地深处,有无数英魂低吟着,冲天飞上。
他唇边微笑加深,无声的,他叹道:
不用等很久了……我很快就会来和你们重聚‐‐不,也许只是擦肩而过……
地狱最深的十八层,已经为我预备好了。
……
晨露回到云庆宫时,夜色已深,却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她几步快行,到了廊下,看着惊醒而起的涧青,轻轻示意她回房去睡。
她推门而入,只见皇帝和衣而卧,已是沉睡不知。
他是在等自己吗?
又是好气,又是感动,她轻轻将锦衾覆上,元祈亦是练武之人,颇也惊觉,一下便醒了过来。
&ldo;你回来了‐‐&rdo;
他一眼便望见她身上的血迹,急急察看,晨露制止道:&ldo;是别人的血。&rdo;
&ldo;是刺客?!&rdo;
&ldo;可以算是……&rdo;
晨露沉吟着,补充道:&ldo;他虽然着意掩饰,观其周身气质形容,定是位军旅之人。&rdo;
她微微皱眉,隐约觉得那黑衣人有些熟悉,想了一阵,仍是不得要领。
&ldo;会是谁呢……&rdo;
元祈微微冷笑:&ldo;大约母后与静王脱不了干系。&rdo;
晨露脑中灵光一闪,一些念头支离破碎地涌上,但仍是不能连接。
她不愿意再想,于是道:&ldo;那勘合流失的事,仍是没有结果吗?&rdo;
&ldo;死无对证。&rdo;
皇帝阴郁道,又想起隆盛门前的命案,冷笑变成了辛辣的讥讽。
&ldo;朕的云嫔也真是贤惠,事必躬亲的去大搜出入之人,结果闹出这么一场,不上不下……&rdo;
他想起这桩事的结果,讥讽也变成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