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等您又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您再爬回来找我们是吗?&rdo;
&ldo;也许。也许我还会爬回来。&rdo;
&ldo;我们又必须把您收下是吗?&rdo;
&ldo;是的!!仅就这一方面来说,我也看到了你们的善心!而您有什么可担心的?担心治愈率?担心不好交差?既然医学科学院认为不应少于批次,而你们只做了15次就放我走‐‐这您担心没法交代?&rdo;
她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胡说八道。如果是从交差的角度考虑,那么现在以&ldo;明显好转&rdo;为理由让他出院恰恰最为有利,而照射50次之后反而不能这样做。
可他仍然固执己见:
&ldo;你们打退了我的肿瘤,这就够了。你们把肿瘤抑制住了。现在它处于守势。我也有了防御能力。这就好得很。士兵在防守中日子最好过。而你们反正做不到&ldo;彻底根治&rdo;,因为治癌是没有底的。况且,自然界的一切过程都以渐趋饱和为特点,过了头就会事倍功半。起初我的肿瘤被破坏得很快,现在这个过程就会缓慢下来,所以,趁我还有自己的一点血液,还是请你们放我走吧。&rdo;
&ldo;真有意思,这些知识您是从哪儿得来的?&rso;冻佐娃眯缝起眼睛。
&ldo;您也许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读医学方面的书籍。&rdo;
&ldo;但是我们的治疗究竟有什么使您担心的?&rdo;
&ldo;有什么使我担心的‐‐我不知道,柳德米拉&iddot;阿法纳西耶夫娜,我不是医生。这也许您知道,只是不想跟我说罢了。就举这个例子吧:蔽拉&iddot;科尔尼利耶夫娜要给我注射葡萄糖……&rdo;
&ldo;这是必不可少的。&rdo;
&ldo;可是我不要。&rdo;
&ldo;为什么呢?&rdo;
&ldo;首先,这是不自然的。如果我非常需要葡萄糖,那就让我口服好了!20世纪人们可真独出心裁:每一种药何必都打针呢?自然界能见到这种现象吗?动物是这样的吗?再过100年,后人将把我们当作野蛮人嘲笑。再说,针又是怎么打的?有的护士一下子就能扎准,可有的护士简直会把整个……肘弯儿都给戳遍。我不愿意!另外,我已经观察到了,你们正在设法给我输血……&rdo;
&ldo;您应该高兴才是!有人把自己的血献给您!这是恢复健康的保证,这是生命啊!&rdo;
&ldo;可是我不要!我曾亲眼看到过给一个车臣人输血,后来他在床上折腾了3个小时,据说跟他的血&ldo;不完全相容&rdo;。而有的人输血没输进静脉里,结果胳膊上凸起了肿包。现在还在热敷,整整有一个月。我可不愿意。&rdo;
&ldo;可是不输血就不能较多地进行放射治疗。&rdo;
&ldo;那就别进行了!!为什么你们总是认为自己有权利代替别人做出决定?要知道,这可是一种可怕的权利啊,很少导致好的结果。你们真的要当心!即使是医生也没有这个权利。&rdo;
&ldo;正是医生有这个权利!首先是医生有!&rdo;东佐娃深信不疑地大声说道,她很生气。&ldo;要是没有这个权利,那就没有任何医学可言!&rdo;
&ldo;可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呢?瞧,不久您就会写出一篇关于射线病的报告来,是这样吧?&rdo;
&ldo;您怎么知道?&rdo;柳德米拉&iddot;阿法纳西耶夫娜十分惊讶。
&ldo;这是不难设想的……&rdo;
(桌子上随便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边尽是打字稿。从科斯托格洛托夫的方向看去,文件夹上的题目是倒着写的,但在谈话过程中他已经看明白了,并且仔细想过了。)
&ldo;……这是很容易猜到的。因为出现了一个新的词儿,那就是说,得写出研究报告来。其实,您20年前就给某个这样的科斯托格洛托夫照射过,那人曾竭力拒绝,害怕这种治疗,而您一再让他相信,一切都很正常,因为当时您还不知道有射线病。我现在也是这样:我还不知道我该怕什么,不过,您还是放我走吧!我想凭自己的体力恢复健康。说不定那会对我更好些,您说呢?&rdo;
医生有一条常识:对病人不应当吓唬,而应当鼓励。但是,遇到像科斯托格洛托夫这样纠缠不休的病人,则恰恰相反,应当让他大吃一惊。
&ldo;更好些?决不可能!我敢肯定地这样对您说,&rdo;她用四个指头往桌子上一拍,像用蝇拍拍苍蝇似的,&ldo;决不可能!您,&rdo;她又斟酌了一下打击的份量&ldo;必死无疑!&rdo;
她望着他,准备看他怎样发抖。但他只是缄默不语。
&ldo;您的命运将跟阿佐夫金一样。您看到过是怎么样吧?要知道,您跟他得的是同一种病,耽误的程度也几乎一样。艾哈迈占能被我们救过来,因为他手术之后马上就接受了照射治疗。而您失去了两年时间,这一点您要考虑!本来应当紧接着动第二次手术,切除邻近最容易波及的一个淋巴结,可是没有给您切除,请您注意。于是就发生了转移!您的肿瘤是癌症中最危险的一种!它之所以危险,就在于它是迅速扩散和严重恶性的,就是说它能非常快地转移。根据最近的统计,这种病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您满意了吧?好,我可以让您瞧瞧……&rdo;
她从一堆文件夹中抽出了一本,开始在里边翻查。
科斯托格洛托夫默不作声。后来他开口了,但声音很轻,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么自信:
&ldo;坦白地说,我对生活并不十分留恋。不仅在我的前头木会有什么生活,就是过去也没有生活。要是现在还有希望活上半年,那就先过上半年再说。至于十年二十年计划,我并不想制订。多治疗等于多受罪。将会出现放射性恶心、呕吐‐‐何必呢…&rdo;
&ldo;找到啦!您瞧!这是我们的统计。&rdo;她把一张双连的练习本纸转向他。展开的全页纸上通栏写着他那种肿瘤的名称,左半页的上方写着:&ldo;已经死亡&rdo;;右半页的上方:&ldo;尚未死亡&rdo;。各分3栏填写着姓名‐‐是不同时间写的,有铅笔字,有钢笔字。左边半页没有涂改,而右边半页的姓名一再被划掉、划掉、划掉
&ldo;暗,就是这样。出院时我们把每个人的姓名都写在右边,可后来就陆续转到了左边……但毕竟还有几个幸运的人留在右边,您瞧见了吗?&rdo;
她把这张名单给他再看看,让他再想想。
&ldo;您以为您已经恢复了健康!&rdo;她又进入了强攻。&ldo;其实,您的病还是老样子。您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怎样,现在还是怎样。推一弄清楚了的,就是跟您的肿瘤可以进行斗争!还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就在这种时刻您声称要走?那好,走吧!您走好了!哪怕今天出院也行!我会立刻让他们给您办手续……随后我就把您登记在这张名单上。填在&lso;尚未死亡&rso;这半页上。&rdo;
他不吱声了。
&ldo;怎么样?决定吧!&rdo;
&ldo;柳德米拉&iddot;阿法纳西耶夫娜,&rdo;科斯托格洛托夫开始讲和。&ldo;如果需要在某种合理的程度上再做一定次数的照射,比方说,5次,10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