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回去得很快,连件衣裳都没换就匆匆赶了回去。等回到唐家她更是表现得急切,进门之后便直接跑着回了二房的院子,逮着个丫鬟就问道:“阿娘怎么了,怎么会在这时候病了?”
许是唐昭出现得太突兀,被她抓住的丫鬟一怔,明显没反应过来。好在院子里还有旁人,跟在薛氏身边伺候的吴嬷嬷见状立刻上前,解救下丫鬟的同时说道:“郎君可算回来了。夫人没有大碍,只是许久不见郎君想得慌,前两日又贪凉多吹了会儿风,便生了场小病。”
唐昭点点头,紧张的模样放松下来,又追问道:“那阿娘现在没事了吧?”
吴嬷嬷见她关心薛氏,脸上顿时笑开了:“一点小病,等夫人见到郎君,肯定很快就好了。”
说着话,吴嬷嬷便将唐昭往屋里引去,唐昭也从善如流的跟着走了。只是她跟归跟,面上不动声色,眼角余光却也留意了下之前被她拉住那丫鬟。
丫鬟被吴嬷嬷抢了话一直没开口,可她脸上却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两分疑惑来——唐昭读懂了那疑惑,自然也就猜到薛氏的病是装的了,而且装得还挺不走心,连她院子里的丫鬟都不知道。
唐昭收回目光,一路被吴嬷嬷引去了薛氏房中,就见薛氏头上绑着抹额躺在床上。她脸色稍稍有些不好,看上去似带着病容,见着唐昭回来倒是来了精神,一下子坐起身道:“阿昭,你终于回来了,阿娘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
明知薛氏是装病,唐昭被这话说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过翻一翻从前的记忆,唐昭又很惊奇的发现薛氏原本对待唐昭就时常是这态度,她该习以为常才是。
心中感觉怪怪的,唐昭倒是学着记忆里说道:“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回来见阿娘的。”
薛氏闻言果真没表现出异样,拉着唐昭的手便又絮絮叨叨念了起来,无非都是些亲近不舍的话。唐昭看得出她说这些都是真心的,心中大胆猜测薛氏可能确实是“唐昭”的生母。可即便如此,她对待唐昭的态度也十分奇怪,好似有种……莫名的占有欲?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唐昭思绪飘忽了一下,倒不耽误她嘴上继续说些哄着薛氏的话。薛氏很快就被唐昭哄得高兴了,若非还有吴嬷嬷在旁帮衬,恐怕都能自己下床揭穿装病这事儿了。
不是薛氏找自己回来的,唐昭很快确认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唐明东就赶来了。他倒没好进寡居弟媳的屋子,便等在了外面,要唐昭探完病后出去见他——有那么一瞬间,唐昭在薛氏眼中看到了警惕,那是母兽护崽一般的目光。
不过也只是一瞬,薛氏很快又似回过神来一般,恢复了正常。她甚至主动推了推唐昭的胳膊,对她道:“今日回来就别急着走了,你伯父有事寻你说话,说完你再回来。”
唐昭没有错过薛氏的神色变化,心中若有所思,觉得这唐家的秘密恐怕并没有被她挖掘完,而且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这些心思她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当即乖巧点头答应下来:“那我今晚便留在家中住了,阿娘你且等我回来。”
薛氏听
到这话高兴起来,还冲她道:“跟你伯父好好说话,我让人给你准备爱吃的饭菜。”
唐昭闻言笑了下,点头应好,这才出门去见唐明东。
与唐昭所料得不差,这一趟是唐明东借故将她叫回来的。两人见面寒暄没几句,他便开始了旁敲侧击:“之前休沐日七郎都会回来看看你娘,近来倒是忙得没时间回家了。”
唐昭知道他想说什么,便也顺着他的话接道:“这,公主府近来事务繁多,我实在无暇。”
唐明东也没为难她,了然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我知道。长公主近来在朝中闹出了不小动静,听说不少高官都落了马,公主府中忙碌些倒也正常。”
唐昭听他转移了话题,便似模似样跟着附和了几句——她不必多说也不需多说,当初明达征召她入公主府时,她也不过是个考了孙山的举人。不说外人如何看,便是唐家人明知她伤了手才考差,可也不会将她看做什么惊世之才。等她入了公主府,自然也不觉得她这长史做得实至名归。
因着唐明东打心眼里的轻视,他对于唐昭的试探也并不深入,听完唐昭模棱两可的附和后,这才问了一句:“好端端的,长公主怎么想着要整顿吏治了?”
唐昭闻言随口说道:“也不算整顿吏治吧。收拾那些贪官污吏,自然是因为国库缺钱了。”
唐明东听得一怔:“国库缺钱?”
唐昭一下子来了精神,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伯父不知道吧,咱们大梁的国库快空了。不是账面上空了,就是国库里空了。听说是户部尚书偶然间查看国库发现的,账面和库里差了百多万两银子。当时陛下又在病中,户部尚书不得已就直接找到了长公主。”
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国库被搬空了自然要查,一查之下左侍郎胡钊自然是没得跑。可被搬走的银钱找不回来,国库空虚总要填的。而增加赋税或者其他,都没有查抄贪官来钱快。
唐明东听着想着,莫名就想到了韭菜——在被朝廷追查之前,那些贪官都是被放任肆意生长的韭菜,他们长得又肥又壮,吸引了所有人的仇恨。可等有朝一日朝廷需要钱了,便把他们当做韭菜割了,没人会觉得长公主不近人情,相反她获得的尽是惩处贪官的称颂。而等这阵风过去,新一批的贪官又会像是新一批的韭菜,继续茁壮成长到被人收割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