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旌听问倒也没有多想,便答道:“七郎将二婶接走了。据说是怕二婶枉死心有怨念,七郎为了平息母亲怨愤,便将人带去了城外平易庵做道场,丧事也是另办的。”
秦大人听罢点点头,没再提唐昭,又不动声色与唐旌搭起了话。
平易庵中确实是在做道场,但唐昭当然没去什么庵堂——别说薛氏压根没死,就算薛氏真的死了,唐昭也不可能真心实意的为她治丧守孝。
前两日借口出城做道场,唐昭和明达便都离开了京城,去了京郊的庄子上小住。
明达身份贵重,又得了两代帝王的宠爱,私产自然不少。京郊之地不说寸土寸金,但特别些的地方总是尤其的贵。比如明达这处别庄正好在温泉山上,庄子里还占据了好几处泉眼,放在外面也能卖出高价,不过明达得了这庄子,如今倒还是头一次来。
用明达的话说:“我都为国事操劳这许多年了,好不容易成婚,放松几日总是可以的。”
唐昭听罢有些一言难尽,很想提醒一下小公主,她可是刚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唐家,眼下正是该抓紧时间布局的时候,跑来庄子上玩乐又算是怎么回事?!
然而明达一脸的镇定从容,唐昭的质问最终又都咽了回去。
两人住在别庄里,京城的消息却也是源源不断的传来。别的且不提,唐旌那里明达也是特地派了人看着的——“唐明东”的葬礼并不隆重,但前来吊唁的人着实不少。除了与唐家利益相关的那些,还有些官员纯粹是看在唐昭的面子上,以为薛氏的葬礼也是一起办,所以想去卖个好。
认真算来,敢堂而皇之登门的大多都是后者。然而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什么目的去吊唁,明达派去监视的人都会认认真真记在小本子上,然后再将名单送来别庄。
这日晚间,明达正磨着唐昭一起去泡温泉,京中的传信便送来了。
唐昭最近被明达缠得厉害,见状逃过一劫,忙不迭将传信接了过来:“正事要紧,殿下你还是先看看京中传来的什么消息吧。”
明达很不乐意,抬手环住唐昭的腰,又将她拉回了房中:“那你拆,我看。”
唐昭轻轻拍了下明达不怎么老实的收,这才依言拆开了信封——今日的信封有些厚,依照之前几日的经验,唐昭不用猜也知道,唐旌那里肯定有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且这人还不止是吊唁,说不定就说了什么敏感的话题。
果不其然,唐昭拆开信封后草草一扫眼,便见到信上出现了御史大夫的名字。再定睛看仔细些,还能发现她自己的名字——这本不奇怪,因为许多人去唐家吊唁都是为着这位新驸马去的。但能被暗卫郑重其事写入汇报中的,这也还是头一回。
明达手揽在唐昭腰上,下巴搁在她肩头,就着这姿势去看唐昭手中的书信。她看得比唐昭一目十行仔细不少,看完之后却是弯弯唇角露出个笑来。
唐昭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一眼:“殿下在笑些什么?”
明达闻言笑容丝毫未曾收敛,她道:“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在别庄里待得有些久了?”
不过日而已,哪里就久了?说到
底是明达打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而唐昭反应也很快,她将摊开的信纸并着信封一起在手上敲了敲:“殿下的意思,是去平易庵?”
明达侧过头便在唐昭脸颊上亲了一下,软软的感觉很是不错:“阿昭果然聪明,咱们明日便去平易庵等着,看你能在那儿偶遇到什么人。”
唐昭不置可否,对此也没有多少期待——唐家倒了,原本以唐家为枢纽联系的各路人马自然会乱,期间他们也会迅速的寻找一个新的枢纽代替。唐昭其实没指望自己能成为那新的枢纽,因为哪怕她身份特殊,可自从她与明达成婚开始,与那些人便有了一条天然的鸿沟。
御史大夫会主动与唐旌提起自己,唐昭已经足够惊讶,真有人敢冒险来寻她,她会更惊讶。
明达倒不觉得有多意外,看出唐昭的不以为然后,便说道:“阿昭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平梁时,那些死士如何称呼你的?”
唐昭想也没想,便答道:“那死士头领叫我少主……”
话说出口,唐昭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少主这个称呼是有特殊含义的,代表的是继承者,而不是主上所有的子嗣都能称呼为少主。
可曾经的唐昭……她配这样的身份吗?!
唐昭回忆起原主如傀儡般被薛氏操控的模样,觉得这实在是有些不靠谱。也正是因为觉得不靠谱,她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毕竟野心勃勃的延平帝哪能看得上她这样的继承人?
然而唐昭没想,明达却想了,并且想得还挺多:“阿昭你先别急着妄自菲薄,过去的唐昭既然能被死士认可,自然是有其原因的。或因才干,或因宠爱,也或者……只是因为单纯的血脉。”
曾经的“唐昭”不是庸才,但也不能说是什么天纵奇才。至于宠爱就更谈不上了,她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父亲这个人,和延平帝身份对得上号的也没有。所以算来算去算到最后,也只剩了个血缘,就像宋臻是今上唯一的子嗣一般,或许“唐昭”也是不同的。
唐昭眼睫轻颤了下,恍惚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明达也是点到即止,搂着唐昭肩膀就将人拽走了:“走走走,明日的事明日再说,这别庄里的温泉咱们今日也别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