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泽行事极端,剑走偏锋;沈是有意挑衅,落子无常。你来我往间,竟是出现了僵局。
两人静默。
棋逢对手,本该是人间乐事。
但眼下并不如是。
柳长泽执一枚黑子,若有所思的说:“沈大人有三次占角制胜的机会,却用来拆我的局,是怕我,还是试探我?”
沈是说:“杀鸡取卵,打鹿取茸。侯爷布下天罗地网,下官岂敢掉以轻心。”
柳长泽眼眸深如寒潭:“沈大人嘴里,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侯爷,该落子了。”
马车行到了人声鼎沸的街市,一位粗鄙妇人的打骂声传了进来,柳长泽撩开窗帷,与沈是一同看去。
妇人手里拿着深绿色的藤条,逼着问一个骨瘦如柴的八九岁的幼儿:“你今天去哪了!!”
幼儿唯唯诺诺的说:“我去学堂了。”
妇人气的七窍生烟,按着怒火问:“今日学堂教的什么!”
幼儿扣着身上的补丁,胡编乱造的说:“居庙堂之远乐无忧”
沈是轻笑出声。
柳长泽向窗外伸手,轿子停了下来,他问沈是:“你在笑什么?”
“下官在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读书人谁不以此句为至理箴言,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小儿道破了真相。”
“何意?”
沈是一手抵着腮撑在平几上,慢慢的说:“试问庙堂忧民忧君有几人,享乐无忧又有多少呢”
“你在讽刺我。”
“下官不敢。”
柳长泽冷了脸。
外面的妇人变本加厉的拿着大拇指粗的藤条抽打幼儿:“你本来就比别人笨!还不争气!家里掏空了供你去上学堂,你居然跑去和王二狗掏鸟蛋!”
幼儿哭喊着说:“我不会,我学不会啊,你打死我我也学不会!”
“那我今日就打死你!”妇人怒意滔天,下手越发没轻重:“学不学!学不学!学不学!”
幼儿疼的抽搐,沈是面露不忍,自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想要伸出窗外给妇人。
柳长泽拦住了他的手,放下了帘子,马车继续行驶起来。
沈是试探的问:“侯爷,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幼童被打死吗?”
“玉不琢,不成器。有这样明事理的娘亲,是他的福分。”
沈是目光微动。
“破釜沉舟。”柳长泽悬空已久的棋子,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