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儿,y耐心地等着,已经在想任务结束后的休假了,他有23小时没睡,也许上机后应该先睡个两小时‐‐
&ldo;等等。&rdo;k的语气忽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幽默,变得异常冷峻。y立刻意识到出了状况,他瞪大眼,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游目四顾,宛若被人cháo洪水冲击的中流砥柱,猝不及防地孤独,耳旁来回响着k冰冷的声音,就像是cháo水拍打岸边遥远的回响。
&ldo;程序找不到他们了,用你的肉眼再确认一遍‐‐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见了?&rdo;
&ldo;来。&rdo;
同一时间,傅展对李竺说,又一次把一件新衣服丢到她头上,&ldo;穿上,跟我走。&rdo;
一晚上时间,那些暴动的士兵像是全消失在水泥地里,和人声汹涌,少了通风系统开始逐渐发臭的候机厅比,屋外的空气清新得叫人禁不住发抖,李竺仍有些害怕,但脚步并未踟躇。
&ldo;走吧,我们进城去。&rdo;
脚步声带起回响,他们包着空荡荡的黑袍和头巾,吹着清凉cháo湿,带着海水味儿的强劲晨风,顶着它走向空旷的停机坪,走进寂静的朝阳,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边缘融化在一起。
第5章伊斯坦布尔(5)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老城区蓝色清真寺
一座城市从动荡中恢复过来需要多久?几小时?几天?也许在安卡拉,事态仍未平息,但在伊斯坦布尔,不管何方势力都有共识: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生意。
什么是生意?旅客就是生意,这种生物就像是盲老鼠,嗅觉敏锐又大胆到有些疯狂,政变来临时他们全缩进地洞里,地面上空荡荡的了无痕迹,等到风头才一过去,不满48小时,当地人还战战兢兢,亚洲区还没闹完呢,他们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带着游客特有的犹豫和没心没肺出现在地下水宫门口,索菲亚大教堂和蓝色清真寺交错的街头,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游船还没开‐‐但应该也快了,只要有需求,就一定会存在供给,伊斯坦布尔有一半以上的人总在琢磨着赚游客的钱,非法的都不放过,更遑论合法的?
&ldo;咱们中午能吃点别的吗?我不想再吃kabab了,一顿还行,顿顿kabab,我整个人都kabab了。&rdo;
中文是常听到的,中国游客相对于别国更加大胆,土耳其也是这几年新兴的旅游目的地,在蓝色清真寺的礼拜堂里都能听到,这女生没说错,她吃了太多烤肉,这味道像是已经腌到了灵魂里,随着这句触发口令,不知哪里就飘来了隐约的孜然味儿,和空气中浓郁的脚臭味混合在一起,更加让人窒息。清真寺免费借用的头巾和长袍体贴地贡献第三击,陈年汗味香水味窜在一起,没点魔抗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倒下了。
‐‐这倒不怪当地住户,味道的来源一大半是世界各地前来的游客,无数双暴走过一天的脚在空气里永远留下了自己的记号。空旷的大厅踩过无数屏息静气的路人,一个个装着鞋的塑料袋排队路过,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低低的赞叹,引来守卫的皱眉:这里是他们虔诚朝拜的圣地,但前来观赏的游客却全无敬意。教派禁止偶像崇拜,却依然无法阻挡对艺术的欣赏。
确实是美的,艺术家被压抑的灵感在几何花纹中报复性喷发,和阿布扎比大清真寺比,蓝色清真寺更多了几分历史的底蕴,分明大厅极空旷高挑,但依然有莲花一样华美的吊灯垂在低空,像是从隔邻的索菲亚大教堂借来的灵感,蓝色釉面瓷砖打造出一片惊心动魄的光影盛宴,阳光从数百面小窗中汹涌而入,幻若梦中群星的狂舞,在这里仰视屋顶,你会轻易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这一切分明为人力所作,却带上神性光辉。
&ldo;纵观全球,你会发现最伟大的建筑都和宗教有关,&rdo;在清真寺角落,一个金发男人很随意地对旅伴说,他手里拿着一顶鸭舌帽转来转去‐‐寺庙内出于礼节应该摘帽。&ldo;说到底,对死亡的恐惧和疑问就是人类的终极问题,这也许是所有生物奋发进化的动力‐‐个体将凋亡,但基因永存,这是写在所有智人基因里的终极。我们总在想法设法地把自己留存下去,生物的,文化的,寺庙和坟墓就是往后传递的文明基因。你看,盛唐的宫殿园林都倒塌了,但莫高窟留了下来。&rdo;
他的旅伴把头发严严实实地拢在头巾里,她戴的是自己的头巾,一身传统中不乏时尚的黑袍,这在这段时间是保险的装束。他们对话的声音不大,只说英文,对外声称是abj,日裔美国人。
&ldo;是的,非常有道理,&rdo;宫口安娜心不在焉地说,眼睛始终盯着kabab味女孩的随身背包,男朋友投来疑惑一瞥的时候又迅速装作没事,其实不是很成功,不过好在他们说英语,不像本地人,男游客几经斟酌还是没把警戒升级,只是威吓地提了提裤腰带。
&ldo;走吧。&rdo;青山亚当抓住胳膊把她领走了,走的远了点才说,&ldo;没机会了‐‐那男人肯定把护照、银行卡和大额现金全都藏在裤裆里。&rdo;
刚才他们一直在这对游客身后转悠来着,宫口安娜发出作呕声,青山亚当倒很镇定,&ldo;你该庆幸不是踩在鞋底‐‐搞不好之前就一直那么藏着,只是今天预算到进清真寺,需要脱鞋。其实,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种很有效的防盗手段,尤其适合现在的土耳其,至少他们刚就成功地防备了心怀不轨的小贼。&rdo;
经过一晚的缓冲,他比之前自如了一些,还有闲心开玩笑,李竺白他一眼:为了混淆摄像头,也为了更入戏点,傅展把头发染金了,其实他还要更黑点才像美国亚裔,现在还有些过分白净,不过,他天生就有一种才能,即使顶着一头突兀的金发,看着也还是很自然。这如鱼得水的才能让他眼也不眨地就适应了环境,就算是对这空气仿佛也甘之如饴。(去过印度教寺庙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味儿了‐‐青山亚当)
&ldo;现在出来的都是老鸟,&rdo;李竺不同,她现在迫切想走到开阔地带吹吹凉风,&ldo;估计没希望了‐‐走吗?&rdo;
&ldo;再呆一会儿,&rdo;傅展却不那么着急,&ldo;总是能找到办法的。&rdo;
&ldo;比如?&rdo;
&ldo;你像是忘记了这里刚经过一场政变。&rdo;傅展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ldo;换句话说,这是个暂时没有法治的国度。&rdo;
她忘记的何止于此?李竺意识到她还在按旧身份来思考:体面、安全而且循规蹈矩的旧身份‐‐也许有时候不那么循规蹈矩,但这些时机主要集中在公司税务和艺人行为方面,并未牵扯到暴力袭击并抢劫一对无辜游客的领域。
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也意识到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事实是,逃离机场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现在一定有人在寻找他们,而偌大的城市如伊斯坦布尔,给他们的空间其实也远比想象得要小。
语言是最大的问题,这个国际化的都市其实对非母语人士并非那么友好,英语只出现在机场快线的车厢里,一些内城线路甚至完全找不到英语指示,一旦离开老城区,英语人才就难觅踪影‐‐在亚洲区倒是还零星有能接待外宾的酒店,但那都是需要登记护照的高档酒店,而这正是他们紧缺的资源。
停留在老城区也并非高枕无忧,行政的力量总是强大的,外国人在伊斯坦布尔就像是水里的油,总是浮在最上层,看似人数繁多,但筛选起来会发现,其实比想象容易很多。李竺以前从没从这方面去考虑过问题,昨晚在散发着霉味的小房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满有犯罪天赋的,对法外逃亡者的许多烦恼都是无师自通‐‐但还不如傅展那么从容。
&ldo;你想留在这是迷恋这股味儿吗?&rdo;若是在平时,这里必定人声鼎沸,没个落脚地,但非常时期,游客毕竟少,傅展在角落里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李竺也走到他身边坐下。
&ldo;我留在这是因为这里是外国游客密度最高的区域之一,我们比较不容易被人注意。&rdo;傅展说,&ldo;而且,我没在这里发现安保摄像头。&rdo;
&ldo;你觉得我们的敌人神通广大到能直接从监控系统找人?&rdo;李竺不禁追问。
傅展看看她,笑了下,好像在笑她到这一步还怀有希望,&ldo;你表现得比我预期得好‐‐到现在还没崩溃,不如自己想?&rdo;
她经常听到网络战争、信息战什么的,但从没认真想过,总觉得这些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被傅展嘲讽也算是咎由自取,李竺自己想想那帮神秘人在机场的表现,也不由自失的一笑,她屈起双膝,低声问,&ldo;你打开那个东西看过没有?&rdo;
那个小器械,应该是u盘,他们脱身以后她就没再看到,傅展昨晚去洗澡的时候她想搜一下他的衣服,后来又放弃了‐‐那东西显然是防水的,他很可能一起带进浴室。而且李竺总疑心自己距离被除掉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她在机场选择了拆伙,也许,现在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