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展像是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回望她的眼神软弱动摇,甚至充满了心虚,李竺对此心知肚明:他还防着她,他对她就像是对那份相信一样,偶尔有所蠢动,但却绝说不上是着迷,永远是如此举棋不定,充满犹疑。尽管也说不上是个多情的人,但在他们之间,她投入的感情也许是要比他多。
这样的人是不能谈恋爱的,他们也许能学着去接受,但可能一世都学不会回爱。
李竺知道得很清楚,她也不是为爱付出的那种人,事实上她很清楚,爱情对她和傅展来说没那么重要,它并非是他们的主要问题,也决定不了他们的选择。他们各有各的烦恼,爱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他们还是在这条生死路上相伴的旅人。
‐‐但,她也逐渐学会凭直觉行事,更何况,现在,他们又有什么将来?
&ldo;没关系的,&rdo;她说,收紧了掌握,像是要给他一点数不清道不明的信心。&ldo;没有关系的,傅展,已经很好了。&rdo;
什么没关系,什么很好?说出口的话说得不明不白,没说出口的都在眼睛里,傅展的眼神变来变去,他不敢和她对视太久,但也不愿回避太久,李竺要收回手,又被他极快地按住。温暖的指尖压在微凉的手背上,像是拨开棉花,滴下进心里的一滴蜜糖。
他们的眼神锁住了对方,眼底倒映着万古以来最孤寂的星海,风都止住了,全世界安静,在这片孤寂的国度里,只有他们的心跳声,被黯淡的火光拉得很长。
这凝视,久到地老天荒,星斗横移,他们才各自别过头,收回手,静静地并肩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傅展轻声问。&ldo;想做吗?&rdo;
&ldo;……嗯。&rdo;
他们之前做过,两次,三次,全都充斥了荷尔蒙,那张力浓得可以点燃一把大火,什么都很快,只怕慢了就来不及。傅展和她都是老手,浪起来叫对方都吃惊,棋逢对手,总想着叫对方甘拜下风,一边抵死缠绵一边激烈争斗,如果性力能评分,恐怕这分数能超过全世界99的人。尤其是傅展,他太霸道,充满了掌控欲,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了然于心,把你往崩溃的边缘逼,游走于折磨和极乐之间,他的驱动力几乎完美。
但这一次,他们都显得青涩而紧张,退缩着不敢亲吻,手指游离在纽扣边缘,迟迟不敢往里伸,就像是‐‐就像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一样,就像这和他们有过所有的性都不同一样,就像他们是第一次品尝个中滋味一样,自信不翼而飞,充满了不安全感,从前即使赤身裸体,他们却也都拥有满满的自信,现在,这纠缠中缠满了衣物,他们却都感觉脆弱而又赤裸,就像是禁地被探入,就像是被碰触到的部位从来没人能触及,所以娇嫩得随意一个动作,都能造成重伤。
但这感觉依然是好的,甚至是无与伦比的,正因为从未有人触及,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让人魂飞魄散,那感觉像是连着心,让人无缘无故,边做边哭,这泪水像是能治愈人世间一切顽疾,它流过被荆棘划破的指尖,带来微疼,但也促进了它结痂痊愈。她闭上眼,却依旧能透过车顶望见那片星海,像是飘了起来,飞到星星上去‐‐
结束以后很久,他们依然维持相拥的姿势,在后座上蜷成一团,裹着毛毯,尽情地在零度低温中享用着这份奢侈的温暖,李竺的心就像是被水洗过一遍,安静又透明,她把脸埋进傅展坚挺的胸膛里,嘴唇压着他的心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相拥而眠,这身体她已熟悉,但感觉依然新鲜。&ldo;明天能去到瓦迪哈勒法吗?至少能找到个村庄吧。&rdo;
&ldo;村庄有点困难‐‐整个北部省就不到100万人,占地却相当于一整个云南省,等于一个县的人散开住在省里,你自己计算一下这个人口密度。&rdo;傅展的声音也带着慵懒,似乎透着笑意,但思路却还是很清晰。&ldo;不过明天走到瓦迪哈勒法应该没问题‐‐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是没有及时拐弯,你捡柴火的时候,我用六分仪app算了一下经纬度,这里距离城市已经很近了,明天拐个弯,再开两三小时应该就行了。&rdo;
……所以他拖到晚上是为了用星星算经纬度吗?什么时候下的app,看来是早有计划?李竺气得用手肘一击他腹部:b又卖关子,这种事有任何保密的意义吗?
傅展吃痛轻呼,又忍不住笑,李竺要踩他,被他两脚夹住无法动弹。车外,火早熄了,星光暗了,车内一片朦胧的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他发亮的双眼,像是野兽的幽瞳,逐渐往她靠近。
她闭上眼,微微抬起下巴,迎接料想中的吻,但温暖才刚接近又退了开去,傅展坐了起来。&ldo;看。&rdo;
李竺睁开眼眨巴了两下,她也吃惊地吸了一口气‐‐
后照镜里又划过了一道亮光。
白色的,摇动的,黯淡的,扩散的,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平线那里散she过来的光‐‐手电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