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家,”谢之远说,“他头疼难受在卧室休息,我去看了他,他还跟我说了谢谢。”
刹那间,裴焰如释重负,仿佛一块巨石从心脏上猛地卸了下去。
他挂了电话,向后坐在了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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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焰这个人,生性阳光热烈,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然而那满腔热血的包裹下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像所有高智商人群一样,他向来能把人看的非常透彻。
一个人内心是善意还是恶意,即便是和外在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也是非常容易分辨的,因为裴焰看到的不是表象,而是内在的行为逻辑。行为受情绪和目的指引,只要稍稍留心,没有什么是无迹可寻的。
可是容辛,他却看不透。
他每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剥开容辛的一层伪装,以为自己窥探到了全貌,却发现里面还有洋葱似的一层又一层,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不是没有耐心去继续探究,只是对那未知的前路感到彷徨和恐慌。他怕自己的牵肠挂肚和执着到最后只是一场可笑的自作多情,又怕剥开容辛最后一层看到的是令他心寒的真相。
容辛那天晚上真的在家吗。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立刻就相信了这天衣无缝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裴焰从小泡在刑警堆里长大,对于这种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远高于常人,心里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让他忍不住的想象另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连谢之远都是容辛的棋子,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呢。
是自己多疑了吗,裴焰眉头紧锁按住了太阳穴。
容辛的身子弱他是亲眼见过的,动不动就胃疼肚子疼,脸色常年苍白的像雪做的一样,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大一学生,可能是把谭虎那种狠角色揍到瘫痪的人吗。
难不成他一直在伪装?
不可能,裴焰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真是这样,容辛的心机得深到什么程度,他甚至能忍受被郭逸然狠狠打一拳所引起的痉挛剧痛,一个人如果同时拥有的忍辱负重的狠劲儿和极其缜密的心思,那将会是多可怕的存在。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裴焰摇头。
左臂又不是多罕见的受伤部位,自己一定是最近被那案子折腾的神志不清了,才会见到一点相似处就往上生搬硬套。
风从山谷间穿过,带着空阔悠远的回响,裴焰迷茫的抬起头,站起身来,走到露台上望向群山。
天地之间,他那满心的愁绪无端的显得非常渺小而微不足道。裴焰闭上眼睛,心里的百转千回在雨气微湿中沉静了下来,院子里的梅花落花成泥,热气蒸腾中似乎还留有容辛身上淡淡的幽香,清冽中带着令人着迷的深远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