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多年以后,那个意外的夜晚,依旧是德拉科心中始终无法磨灭的噩梦。
起初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孔颜,就在波特和迪戈里进入迷宫的一个小时后,他注意到,孔颜蹙了蹙眉,然后低声对邓布利多说了些什么,这让邓布利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但他们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便在没有其他的举动了。
然而就在十分钟后,孔颜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直接站了起来。
这个意外且显著的举动引来了全场的瞩目,看热闹的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德拉科能够清晰地听见身边的斯莱特林们议论的声音,但总体来说,还是好奇居多,部分学生甚至在想,是不是裁判组决定临时再附加点什么项目之类的……
场面有些混乱,以至于德拉科只能堪堪目睹孔颜和邓布利多一同自观赛场地消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等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个小时?总之,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后,他们才等到两人的归来——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狼狈不堪,又精疲力尽的波特和迪戈里一起。
更准确的来说,是鲜血淋漓的哈利-波特,和生死不明的塞德里克-迪戈里。
38。
有关三强争霸赛决赛的那个夜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英国魔法界讳莫如深的话题,正如同魁地奇世界杯的那个夜晚,魔法部对此避之不及,《预言家日报》则负责粉饰太平,但不可否认的是,所有当时留在比赛现场的学生和其他观赛人员,都从哈利-波特的口中,得到了最直接的回答——
那个人回来了。
但在此之前,最先响彻夜空的,是来自拥挤的人群中的尖叫——“塞德里克-迪戈里!死了!”有人这么尖叫着,紧接着是更多的,恰好在那人附近的人群,于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就这样在人群疾速扩散开来,乃至传向人群外不明所以的学生。
德拉科没有试图挤进去。
事实上,他这会儿甚至没有向前迈动哪怕一步。还算优秀的记忆足够他清晰的记起一些微小的细节——比如,就在十分钟之前,他敏锐的注意到,就在人群正值混乱的时候,他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之中消失了。
也许是父亲只是突然有些别的什么事情——他对自己说,并不愿意去思考另外的可能,尽管理智告诉他,当大半个魔法部都停留在霍格沃兹的时候,作为其中一员的卢修斯根本没理由离开。
他能听到竭斯底里的哭泣声,这让他感到头疼欲裂,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嗡嗡作响,压迫得他几乎不能喘过气来。
在察觉到自身的状态变得更加糟糕之前,德拉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自己使用了大脑封闭术。
混乱不安的情绪瞬间自他的心头消失,却无法压住他身体本能的冲动,待种种复杂的思绪褪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腿软得仿佛随时就会倒下。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意识到,那些一度被他忽略,强压在心底,此刻却再也无法隐藏的东西。
——那是惶惶不安,是从大脑一直蔓延到全身,冰冷了四肢,浸入骨髓的恐惧。
39。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整个霍格沃兹都陷入了惊慌之中。魔法部极力掩饰那个人归来的事实,哈利却拒绝改口,将一切说成是谎言或臆想。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庆幸的话,那么大概就是迪戈里的“生死不明”。
是“生死不明”,而不是“死亡”。
大概是因为邓布利多和孔颜来得及时,这让塞德里克-迪戈里幸运的逃过了一劫,但饶是如此,这位霍格沃兹的勇士在被发现时,也已经奄奄一息,几近死亡了。一直到整整一个星期后,才传来赫奇帕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的消息。
以塞德里克的伤势来说,最适合的处理方式应该是送往圣芒戈,但偏偏在治疗塞德里克这件事情上,封神学堂本次随行的医生对此更有经验和把握,索性就在治疗地点定在了霍格沃兹。
德拉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医疗室这边。
事实上,他和塞德里克-迪戈里并不熟悉,完全就是陌生人之间的关系,这个点他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在外游荡,即使真的想要看望病人,那些刻意被设置在病房外,用来保护病人,来自另一种魔法体系的“屏障”,也不会允许他进入。
可当他真的站在医疗室的门口时,这间原本应该完全封闭的病房里,此刻却是大门半掩,冰凉的月光从大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滑进去,如流动的水源般不见了踪迹。
然后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他从未想过,此刻却分明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40。
孔云安静的站在窗前。
他面上神情极静,无悲亦无喜,只微微仰起了头,专注的凝视着天边冷淡的弯月,像是在欣赏夜晚的月亮,又像是在单纯透过那月光,去注视其他的些什么。
“迪戈里学长,”黑发赫奇帕奇轻声道:“你曾经告诉我,凡事应当无愧于心,不惑于情,可是……”
“如果我们的原则,只能令我们更加容易被欺骗,伤害,作为无辜者枉送性命,那么这种所谓的坚持,究竟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