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本就站在水榭门边,一掌袭来,只看见桌旁栉风起身相迎,自己还未来得及格挡,便已生生被拍到了湖上。这一掌打在右肩,紧接着就是一声轰然的落水声,溅起几丈高的水花。
这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湖中其他众人,他们纷纷谈头张望,只见落水之人很快沉了下去,竟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半分。再看水榭内叫声未止的赵婉婉和一旁站着的四位乡主,前因后果一概不明,一时间竟是不知救是不救。
好在这会儿工夫,栉风已经立即跳入水中,随即也不见了身影。沐雨脸色大变:“花宴姑娘,你干什么!”
花宴傲然道:“怎么,我如今在荒草乡教训一个外人的权力也没有了不成?”
沐雨脸色不善:“吴公子是安姑娘带来的朋友,你如今伤了他,过后安姑娘问起来你要如何交代?”
花宴出了心中一口恶气,此时只觉得痛快:“安知灵的人我就教训不得?她若不服,就叫她亲自来找我,本姑娘就在北乡等她!”
沐雨还要再说,黑黝黝的水面忽然又传来一声破水声,栉风架着受伤落水的男人从水面上露出头,缓缓向水榭游来。周遭的艄公撑着船桨刚刚赶到,帮忙一同将人搬上了船。赵婉婉见谢敛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虽吓得三魂没了六魄,但总算还有呼吸终于松了口气,但又想到回去以后安知灵饶不饶的过花宴不好说,反正绝对饶不过自己,顿时眼泪都要下来了,慌忙跟着跳上船去:“吴……吴公子,你怎么样啊?”
“没受内伤,只是一段时间用不了右手。”栉风爬上船,伸手抹了把脸,只看了眼他的伤势,就转头对沐雨道,“去请宣大夫过来替他诊治,再派马车送他们回去。”
他站起来拧了一把身上的衣服,一脚踏上水榭:“你先送他过去,我回去换身衣服。”
谢敛双眼紧闭,嘴唇发白神情好似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额上也不知是水是薄汗,一副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模样,看上去凄惨得很。
荒草乡这地方最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此事虽是花宴最先动手,但在场诸人见他这副文弱模样似乎也很看不上,心中大概纷纷腹诽此人果真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小白脸罢了。
赵婉婉此时自然顾不上其他人作何感想,也顾不上等安知灵回来,只等沐雨上船,急催着艄公快快划船,先将人送去处理伤口。
这边落水的事故突发,朝暮湖中众人再回过神来抬头去看中央二楼的楼台,已经空无一人,安知灵不知何时离开,也不知去了哪里。余下其余人议论纷纷,很快又转开了话题。
倒是临近小楼的水榭中,等他们几人一走,花宴不知何时也已扬长而去,便只余下了白月姬、孟冬寒等人,四人一时间心思各异,倒是许久不曾有人说话。
过了片刻,才听白月姬幽幽道:“诸位以为如何?”
吕道子故意轻笑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传言摇铃人对她带回来的这位吴公子分外上心,今日一见倒也不过如此。”
司鸿神色不虞,不知在想什么,倒是白月姬勾唇笑道:“吕乡主若是作此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此话怎讲?”
白月姬道:“我也算见过许多女儿情态,有些人若是遇上心爱之人,便是眼里心里尽是他一个,哪怕嘴上不说,旁人也一看便知;还有些人则全然相反,对那人越是上心,表面上越要装作毫不理会。你说安姑娘属于哪一种?”
吕道子眯着眼睛笑道:“原来如此,老道眼瞎心盲倒是不如白乡主看人一针见血。”
孟冬寒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他素来不屑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便是起初因着安知灵的缘故对谢敛有过几分忌惮,见了今日他落水之后的表现,对此人也再无什么兴趣了。
听他们聊起这个只觉得不耐:“说这些何益,倒不如想想之后的打算。”
司鸿终于接口道:“还不知夜息到底如何,我总觉得他如今突然提安知灵上位背后另有用意。”
“有何用意?”
“安知灵年纪尚小,不要说在乡里服众,外头见过她模样的不知她身份,知道她身份的未见她模样,只当是夜息养在身旁的人罢了。何况她武功稀松平常,这么多年,你觉得夜息是将她当接班人教导,还是当一只金丝雀在养?”
他三言两语将安知灵简直贬得一文不值,但又句句属实。安知灵幼时被夜息接到荒草乡后,一直放在身边抚养。但夜息并不正经教她武功,连荒草乡里诸多杂务也并不曾教她接手过。
孟冬寒面如寒冰:“黄纸榜第五的身价可不是随随便便养个玩物就能捧上去的。”
“小聪明成不了大事。”司鸿淡淡道,“她性情看似独立实则优柔寡断,最易陷于无谓的良善,若当真要与人为敌,实在是一身的软肋。夜息将她保护得太好,这些问题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孟冬寒道:“那你的意思是?”
“夜息或许是想用她来使个障眼法,背后另有打算。”司鸿轻嗤一声,“不过无所谓,我们也并未准备万全,倒不如趁这段时间,相互试探,看看他到底准备玩什么花招。”
孟冬寒并未立即作声,似乎还在考虑他的话,倒是一旁的吕道子忽然道:“今晚那个人找到没有?”
说到这个,孟冬寒的神色霎时间沉了下来:“是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