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姨母给她松了绑,见她两只手腕已被勒得紫红,跌足叹息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说!你昨日说的话竟是真的,果然见了面就要拼命。唉!”又见她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忙叫桑果去煮姜汤,又回屋取了红花油给她揉搓活血。
阿宝喝下姜汤,稍稍好过了些,实在无脸见阿娇等人,便挣扎着又去找她师父月娥练舞。月娥对她本来最是严厉,见她今日一副尊容,活像是才生了一场大病,不由得吓了一跳,忙赶她回去歇息。
阿宝不愿回去看一堆人表情各异地对自己嘘寒问暖,便在庄子里四处乱逛。庄子里珍禽异兽放养了许多,花木扶疏,小溪流水,又有温泉数眼。
别庄内原本还有许多皇帝赐下的奴仆,却不知都被锦延打发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别庄现今仅留下三二十人。
阿宝遇着温泉,便脱下鞋子,卷起裤腿,泡上一泡。路上摘下许多一串红吮食花蜜,又寻了些黄橙橙的灯笼草果子用帕子包着,边逛边吃。别庄地广人少,她一路竟未遇着几个人。如此走走逛逛,过了半日,便渐渐有些不安起来。从前日日从早到晚辛苦学舞,忽然空闲下来,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忍不住又要胡思乱想,又想起今日若不好好练,明日只怕又要被师父当众呵斥。左思右想,便找了一颗几乎要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在树下独自练起舞来,待出了一身汗,才觉得心安定下来。
锦延因觉着心浮气躁,便比往日多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一套剑法反复练了几次,出了一身的汗,方停下来,将剑随手交给长安,正要拿汗巾擦汗,远处却有一声“哎呦”随风传来,听上去像是女子的声气。这片林子是锦延每日练剑的所在,除长安长平及收拾花木的花匠外,等闲不会有人进来。
长安循声找去,便看见了在树下练舞的阿宝。她好像是跌倒在地,干脆摊在地上,一动不动。长安正要上前说话,见她又翻了个身,唉声叹气地慢慢爬起来,口中自言自语道:“累死啦。不练啦。要是师父再骂我,干脆明日也装病一天算啦。”
阿宝爬起来后,对着地上的一根突起的树根狠狠踢了两脚,骂道:“叫你也欺负我!叫你也欺负我!莫非你也姓周?”猛地抬头,发现长安正抄着手,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微微红了脸,忙挤出个笑脸,正要说话,不防却又看见长安身后不远处正静静负手站立的锦延来。
这下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宝咬牙切齿,转了转眼珠子,便想出一条反间之毒计来。她抛下跟她有仇的树根,从袖中摸出一样物事,三两步跑到长安面前,塞到他手里,又踮脚亲亲热热地向长安轻声耳语道:“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千万不要给别人啊!”
她别有用心地说到“别人”两个字时,向锦延翻了个恶狠狠的白眼,也不看长安堪称精彩的面色,转身蹬蹬跑远了。
长安先是叹息,后是摇头,最后只得垂头苦笑。
阿宝送给他的是一包香气扑鼻的野果子。长安闻闻看看,又尝了尝,又请锦延也吃,锦延挑了挑眉,鼻子里嗤笑一声,略迟疑了下,伸手拈起一颗放入口中,竟是酸酸甜甜好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莫家阿娇(九)
柔华这几日打探到将军府内正在为新夫人收拾新居,不日将迎接二夫人进府。柔华震惊非常,在自家恨恨哭了两日,打了几个看不顺眼的仆从婢女,第三日一大早便气势汹汹地杀到将军府。
柔安亲自将柔华迎至花厅内,又双手将茶奉上。柔华已有几年未与柔安说过话,柔安甚少回娘家,即便回去,柔华也总是故意避而不见。今日见她虽身为诰命夫人,却是柔柔弱弱一如从前,待自己之殷勤,也同数年前寄居于陆府时一般无二,只是见她身边的一群人个个如临大敌、虎视眈眈的样子,柔华不由失笑,道:“一向未见着你,听闻你家近日将有喜事,故而特特来恭喜姐姐。”
言罢,便佩服自己当真是好涵养,还能与柔安心平气和说出这样一番平和的话来。
柔安面色平静,笑道:“多谢妹妹,妹妹消息当真灵通。”
柔华心略刺了一刺,又诧异她竟然未变脸色,还能笑出来。若是从前,她听到这样的话,或者受了人家言语欺负,便哆嗦着嘴唇,欲哭不敢哭,话也说不出来,让人瞧着愈发得想欺负她。
柔安奶娘原本病着,听闻柔华要来,怕她家小姐吃亏,因此强撑着跟在她家小姐身后,眼见小姐低眉顺眼,恭顺如初,只道她是从前寄居于陆府时的积习难改,见着陆家人便觉得从心里畏惧,不由得愤愤不已。
柔华手里把玩一只茶盏,也笑道:“姐姐当真好气量,姐夫要娶新人,听闻姐姐竟亲自为那新人收拾新居。我想着,天下女子都应以姐姐为范,若都能如姐姐一般,何愁得不到夫君的欢心。”
柔安奶娘此时便忙上前笑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们姑爷前儿来与我们小姐商量,说将来虽要迎新人上门,但总是敬重我们小姐,任他是谁,也撼动不了我们小姐一分。若是旁人,有这等家产与本事,别说是一个,便是娶十个,谁又敢多说一个字?哎呦,连我这个老婆子听了也觉得,啧啧啧,我们姑爷当真是——”
“够了。”柔安郝然,忙蹙眉止住奶娘,挥手叫一屋子的人都退下,方向柔安道,“她年纪大了,说话愈发没有遮拦,倒叫妹妹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