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仔仔细细地来回打量镇武侯头上的发冠,又再看向箱子里的,说:“起来吧。”他看着镇武侯,突然笑了,说:“若再有新鲜物什,不妨呈来。”说完,摘下手套,觉得手冷,又戴了回去,说:“手套甚好,着内务司……”略微顿了下,把“置办”二字改成了:“着内务司购置。”他说完,把另外三口箱子扣上,然后看着还戴着冠帽的镇武侯:头顶有发髻能束观的就这么两顶,你是打算把这一顶戴回去吗?
镇武侯赶紧把头顶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回箱子里。
天子“咣”地一声盖上了箱子盖,收下了镇武侯的礼。
镇武侯从宫里见完天子回府,手上带着天子亲笔所写的诏书,身后还跟着内务司的人。他不仅马鞍生意稳了,还给裴三郎接下了一笔皇家内供的手套生意。
第29章
镇武侯带着内务司的人回到府上时,裴三郎正带着围脖、手套、袜子、新靴子在对面陈武侯家送温暖。
冬天冷,一场感冒就可能要了性命,洗热水澡更是费水费柴火,自入秋变冷之后就极少有人会洗澡,臭脚更是无可避免的事。穿靴子不穿袜子,靴子一穿好几个月,想不臭脚是不可能的。
镇武侯借了陈武侯的医匠,对于裴三郎装病的事并没有瞒着陈武侯,第二天登门道谢时就已经如实相告。
陈武侯私下都得感慨句,镇武侯好歹也是天子近随出身,朝武侯府是欺人太甚。朝武侯世子,一个侯世子堵住道不让一位侯爵回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他不占理。
大家都是军功晋升,朝武侯封侯的那一战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他收拾得干净没留首尾让人抓不着把柄,再加上身后有父兄依靠,而镇武侯没根没基,当年的天子还只是太子,正跟众多庶皇子斗得焦头烂额哪顾得上镇武侯这点事,镇武侯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事隔二十年,朝武侯都病重了,朝武侯的父亲、大哥先后辞世,现在任汤公的是朝武侯的侄子,跟朝武侯府已经是两座府宅的两户人家。亲生父子、嫡亲兄弟跟堂兄弟关系比起来,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如今的汤公府不可能再像当年帮朝武侯那样出力帮朝武侯世子。朝武侯世子但凡有点心眼,在他父亲病重自己爵位未到手之前都该好好缩着。他倒好,众目睽睽之下亲自送上大把柄。镇武侯再穷酸,那也是侯,天子亲封的侯爵,品级上比镇武侯世子高出整整一个品级。从礼法尊卑上讲,朝武侯世子理当跪地给镇武侯让路,他非但不让路还派牛车战奴堵路,这就是藐视礼法。镇武侯的嫡三子才七岁,朝武侯世子与能七岁小儿起口角还下毒手,可见心胸之狭小、为人之狠毒。目无尊长、眼光短浅、狂妄自大、心胸狭小、为人狠毒,这就是如今大伙对朝武侯世子的评价。这样的人想袭爵?仅堵路不让镇武侯回府这一条,他就过不了太礼府。他封侯的表书递上去都得被驳回来。
陈武侯救下镇武侯嫡三子的事也已经传开,与朝武侯世子的坏名声相比,陈武侯那就显得高大上得多。虽说是举手之劳,可谁不愿跟仗义之人做朋友呢?有个好名声贴金,谁都乐意。裴三郎装不装病什么的,在陈武侯这里完全不是事儿,倒是他七岁小儿能自己想到这么一出,倒让陈武侯挺稀罕的。
陈武侯听到裴三郎登门道谢来了,赶紧让人请进来。他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遭到了裴三郎的围脖、手套、袜子的攻略,甚至还叫仆人打来了热水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脚,穿上了新袜子和穿上了新靴子。
裴三郎送了陈武侯一打袜子,对他说:“你每日换一双袜子,保证吸汗不臭脚。袜子换洗方便,随便洗随便晾。”他还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把穿着雪白的羊毛袜子的脚伸到陈武侯面前,说:“你闻闻,不臭。”
陈武侯屏住呼吸,嫌弃地推开裴三郎的脚,穿好靴子,走了几步试试,问裴三郎:“你说这些物什是你造的?”
裴三郎得意地说:“我还造出了马鞍。我父亲今日带马鞍进宫献给天子。”
献给天子?陈武侯诧异地扭头看向裴三郎,问:“马鞍?何物?”
裴三郎又把他的马鞍巴拉巴拉地一通推销。
陈武侯将信将疑。
裴三郎见他不信,当即派小厮回去把他的马鞍取来让陈武侯试试就知道了。
陈武侯看到马鞍是镶铜的,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裴三郎。都说镇武侯穷,他看镇武侯的穿戴可不穷。裴三郎一个七岁小儿的座具,竟然是镶铜的,真不像穷的。他说:“行不行的,一试便知。”当即叫上裴三郎去他的后院练武场,让人牵马过来。
马装上鞍,陈武侯在裴三郎的指点下踩着马镫翻身上马,试了试,挺稳。
裴三郎说:“你跑一圈试试看。”
陈武侯拍马出去,跑了一会儿,速度逐渐快起来,一圈跑完又一圈再一圈还一圈,这才绕回来,翻身下马,打量着裴三郎,明显是想问:割爱否?又有点拉不下脸。
裴三郎让人把马鞍拆下来。他看陈武侯心痒痒的,也不吊他胃口,说:“若是天子能允许我父亲造马鞍,第一批出来的马鞍,我给您留十具,如何?”
陈武侯两眼放光地问:“当真?”
裴三郎说:“要给钱的。”当即把马鞍的价格报给陈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