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夏行星是真的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霍经时从未参与过他成长轨迹的、崭新的陌生人。
霍经时教过夏行星很多东西,画画、骑马、奥数、英语……但唯独没有爱与温暖这两样。
这是夏行星在与他无关的年岁里独自学会的。
并且学得很好。
少年的身上自带一种让人产生亲近感与信赖感的气质。
仿佛一个小太阳,在人群里,散发的光芒并不绚烂炙热,却让周围的人忍不住靠近。
毕竟,趋利避害、靠近光和热是人的本能。
任谁都喜欢他,人情练达又善于交流的小孩儿,谁不喜欢?
霍经时就不喜欢。
或许是这些年艰苦的经历使夏行星练就了很强的适应能力,他很快融入了霍家的生活。
不仅仅是适应,而是融入。
适应是被动地承受,融入是主动地参与。
但霍经时又敏感地察觉,夏行星的融入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输出。
比如夏行星会留意张阿姨喜欢吃草莓,并特意给她在冰箱里留一盘。
但张阿姨至今仍未知道夏行星喜欢的菜品。
比如夏行星会经常帮白叔修自行车,但在白叔想帮他一起搬书的时候总是被他以“老人家不用干重活”的借口推辞。
白叔除了他来的第一天,至今还没得以进过他的房间。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夏行星把自己包裹,不,或者说是包装得太好了,没有破绽。
他敢说这个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触碰到了真实的夏行星,即便他们已经同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时日。
按理说,现在的夏行星比起小时候讨人喜欢一千一万倍,可霍经时还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在漫长的十年里消弭流逝了。
他以前觉得夏行星自私骄纵,任性娇气。
现在又觉得夏行星未免也太过懂事了一些。
懂事听话到令他不舒服。
什么贱毛病,霍经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夏行星将调好的蜂蜜水送到霍经时面前,语气也变得轻柔:“您尝一尝,如果不够甜我再去加一些蜂蜜。”
霍经时仗着自己喝了酒,头晕脑胀,没有马上接过杯子,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抬头回答道:“够甜。”
夏行星顿了一下,自然不会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
甚至还将拿着水杯的手放得更低一些,送到他唇边,更方便他送进口中。
清明干净的眼神里含着善意的宽容与迁就:“霍先生,感觉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