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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老五4（第1页）

这天中午，商场保卫科长老许正伏案看报，赵光端着饭盒走进来。老许见是赵光，站起身招呼说：“真要在我们这安家落户了！好事啊，欢迎，欢迎……”赵光憨笑着，干我们这行的也是人，也得吃五谷杂粮啊。老许这时已经绕过书案，走到了赵光近前，他拉住赵光的手，说：“赵公安，说句心里话，你让我们这些在基层工作的人感到由衷地钦佩；你利用自己的时间来我们商场打扒，却从不在我们这么大的商场为自己谋一点利益，哪怕是一杯水你也从没在外面喝过。正如你在报告当中所说，退伍不退色，走到哪都要让人民群众感觉到咱是一个兵！我这个当科长的亲身接触过你，又听了你的报告，在你的面前我感到惭愧啊！现在人都开始为自己打着小算盘，你却没有。”赵光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论军龄你比我早了近十年，按理我应该叫你一声老班长才对。老许听了忽然想起一事，说：“上个月商场到了一批上海产的坤表，小青年们都挖门子盗洞想为自己的老婆或者女朋友搞上一块，我们知道你是不会赶这个潮流的，所以特意给你留了一块。这是我们商场对你的奖励，你一定得收下。”说着，转身回到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红色包装盒。走过来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女式手表。老许把表交到赵光的手上，说：“你就别推辞了。”赵光看着手里的表，喃喃地说：“奖励，坤表？这我不能要。”老许早知他会这么说，笑道：“这你一定得要。为这，昨天是我们总经理直接送过来的。”赵光为难地说：“那我付钱吧。”老许显然了解赵光的为人，也不再坚持，随便你。赵光问：“多少钱？”

就在这天傍晚，赵光出现在胡同口中，跨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站在那儿等着什么人。儒成婶从胡同中走出来，一眼看到赵光，慌忙警觉地躲到胡同外的那株老槐树后，偷眼往儿子那边张望。不大一会儿，儒成婶就远远地看到三妮拎着饭盒下班回来了。

三妮走向胡同。赵光向三妮招着手说：“老三，才下班？你来，我跟你有话说。”三妮于是迎了过去。儒成婶不无担心地看到儿子把个包装盒递给了三妮，就见三妮不客气地打开了盒子，一脸兴奋。忽然，三妮好人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问赵光，你这是啥意思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赵光支支吾吾地说：“商场新到的货，上海产的。他们都抢疯了，科里送了我一块，内部价。你知道我家也没有姐姐妹妹的，我想你戴上一定好看，就送给你吧！”赵光没有说谎，早些时老许把表硬件塞给他那一刹那，他就想到了三妮，这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奇怪，从老许把表给他到两个人互相推让到赵光付钱给老许，他的脑海里就一直不间断地闪现着二妮姐妹俩的身影。这时，三妮看着怔愣着有点发呆的赵光说：“做警察还能买到紧俏商品，真不错！”说着又把手表在自己的手腕上比量了一下，真有说不出的喜欢。她由衷地赞叹道：“真好看！”赵光说：“那你就戴吧！”三妮说：“谢谢赵光哥！”说完，两人都开心地笑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躲藏在树后的儒成婶，而儒成婶看到这一幕，不禁在心里咬着牙暗暗咒骂：狐狸精！

凌文斌家的门窗照例紧闭着，好像屋子里的人永远害怕外面的光明。这时，狭小的房间因屋里几个人同时在吸烟，显得烟雾蒸腾。凌文斌和董强、刘二喜三人每人嘴上叨着一支烟，坐在炕上打扑克。三人面前放着不少零钱。里面的小隔间中传出隐隐的歌曲声。

凌文斌家的隔间中一灯如桔。窗户用被单挡得严严实实。不时从前屋飘过来的烟，在窗帘空隙中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态。周明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手拿一台盒式录音机，凑近炕头上的一台八个喇叭的台式录音机，录着歌曲。炕上堆着十数盘花花绿绿的原声带。周明小心地轻挪轻放，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录音机中响着旋律优美而曼妙的歌曲。周明脚下已经码着许多录好的空白带。凌文斌叨着烟走进来。凌文斌把一根连接线递给周明，问他咋样了？周明紧张地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录音机关掉，取出空白带，然后用油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歌曲的名字。凌文斌拿起录音带念着：“春风呼上你的脸？”周明这才有空回答凌文斌说：“已经弄好六盘了。啥呼上你的脸？是我的脸，春风吻上我的脸。”凌文斌一愣，似懂不懂地着：“这是吻吗？啥是吻？”周明只好从实说：“我也不知道，那字我不会写。”凌文斌大度地说：“行了，只要咱自己知道它叫啥就行。”说着，把那根连接线插到录音机上，看向周明说：“认识吗？这叫内录线，有了它你把房子炸了，录的也只是原声带里的歌曲，不会录上别的，我好不容易才从八纬路那边的哥们儿那借的。”周明兴奋地看着那条线，说：“这么好！那也用不着再总放个人在这儿看着了吧！”凌文斌说：“说的是。这几天辛苦你了！这样，从明天起你不用再看了，你也和董强他们去市场吧！”周明受宠若惊地站起身，颇有点感动地看着凌文斌问：“我能行吗？”凌文斌说：“哥看你行。弄到钱，哥明晚好好请你们吃一顿。”周明说：“那一定没问题。”凌文斌笑着把嘴上的烟拿下来，塞到周明的嘴上。周明吸了一口，却呛得连连咳嗽。

于是第二天，周明还真的同董强等人一起去市场兜售他们非法盗录的盒带。周明自认为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一上午都非常尽心卖力。他专挑行人密集的地方去，等身边围了足够多的人，就由董强和刘二喜为周明当托。董强总是千篇一律地故意问着价，然后就是他的那套陈词滥调，邓丽君的原声带十好几块呢，你这才五块，别是走私的吧？周明就说：“当真人不说假话，我这是复制带，但保证质量啊，和原版的没多大差别，不信你买盘试试。”董强就说：“啥复制不复制的，音质好，确实是邓丽君的带子就行。不好买，商店还贵。”这当口就该刘二喜上场了，他装买家，说：“给我来两盘。“说完，就掏钱给周明。这一来，总能带动不少人纷纷掏钱买带。周明只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正当这边买卖大好的当口儿，赵光从商场里走出来，看到这边围了好些人，便也走过来看。赵光看到周明等人贩卖复制带：上前叫道：“你们在干啥？跟我进来一趟。”董强见机得快，说：“商场保卫，快跑！”话还在半空中飘，他人已经一溜儿烟地跑没影了。周明回头见是赵光，迟疑了一下，说他不是……刘二喜却趁这工夫，一把拉起他就跑，一边说：“什么不是？你想他们把带全没收吗！快跑。快跑……”赵光随后追来。跟着，商场另两位保卫干事也闻声赶了过来。这时周明才反应过来，见商场来的人多，也没命地飞跑。但为时已晚，赵光几步赶上周明，拦住他们的去路。赵光自然认得周明，喝叫道：“老五，你怎么干这事？”周明见冤家路窄，今天就算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心说今天除非把赵光干掉，不然晚上让他找到家里去，妈妈和姐姐们还不活剥了我？真那样还不如就跟赵光一对一，碰碰运气。想到这，周明把胸一挺，不错，这些带子都是我的，跟他们没有关系。你看着办吧！赵光果然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刘二喜见有机可乘，丢下一句：“有种，够意思！”说着撇下周明也跑了。另两位商场保卫过来。赵光说：“这人我认识他，交给我来处理。”周明到这会儿是豁出去了，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