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胥自然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面上闪过了些不自然。只是很快,这一丝情绪便被宁大人下一句话震得烟消云散,而后他整个人则是感到更加荒谬和讶然。
“三皇子暂时不用去巴陵郡就藩了,刑部的差事,安平侯力荐他‘出阁’任职。换句话说,许家转投在李容身后了,哎……朝中原本就要分明的局势又被他搅混了。”
“什……什么?”宁胥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安平侯许家?那是朝中真正握有实权的姓氏,是有心储位的几位皇子都有意拉拢的一家。原本安平侯本已选择了大皇子,因此近来才会有立嫡长的传闻。
可为什么是三皇子?
宁大人像是没看到儿子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日会向圣人上书,你日后便不要再做三皇子的伴读了,他身边已经不安全了。真是没想到啊……本以为这是个安分的皇子,谁知道心思竟藏得比旁人更深。”
“三皇子既要与虎谋皮,最后会有他后悔的一天。”
宁胥愣愣地抬起头:“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许家凭什么要选一个无势又无宠的皇子入主东宫?安平侯根本不在乎什么从龙之功,他想要的……”
宁大人目光复杂地望向大明宫的方向,“至于三皇子究竟向安平侯许下了什么条件,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日子其实李容找过宁胥好几次。
只是那种做了亏心事一般没来由的心虚和忐忑又将他拦在了宁府的大门之外。他只能坐在不远处那座高台上,遥遥看不清院中景象,他便按着宁胥平日里的习惯猜测着他几时用膳,几时温书,几时在院中的桃树下坐着发呆……而后快到宫中落锁的时辰再快马赶回去,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直到那日他在酉时一刻折返宫中,走到含凉殿外的湖畔时,猛地顿住了步子。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容却仍能根据夜幕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轻易辨别出来人。
宁胥。
这个时辰的他不应该在书房中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翻着《洛阳伽蓝记》吗?记得宁胥搬离偏殿的前一晚,他正看到那句“荣字天宝,北地秀容人也”。
他怎么会回来?
“偏殿剩了些东西,我取了就回。”
李容蹙了眉。
他知道,偏殿已经没有宁胥的东西了。
“还剩了什么?”
宁胥抿了抿唇,半晌,道:“几本书,我很快,不会叨扰殿下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