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或许是在想今夜出城的事。福南音一向谨慎,即便对方在信中说了万事备妥,他也依然会在行事前将所有的风险考虑一遍,最后做出最为周全的打算。
尧光对他十分有信心,从不怀疑福南音做任何事其后的道理,自然也不会问为何他又将那张只写了寥寥数字的信纸前后翻看了那么久,反而尽职尽责地询问了福南音晚膳想要吃什么。
福南音领口往上露出的一段脖颈泛着微微的绯色,一直蔓延到面上。只是他坐在了背光的地方,旁人看不分明,只当屋中的暖炉烧得有些热了。
“做丰盛些。”
福南音的声音带了几分低哑,“晚几个时辰做,子时送来。”顿了顿,又道,“再温一壶酒。”
尧光有些懵。要说晚膳丰盛他尚且能理解几分,毕竟马上要走了,也当是个离别宴;可他记得约定离开的时间是丑时三刻,子时用膳是不是太晚了点?
况且,怎么又要喝酒
可即便他想问,屋中的人却半分要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这两句话说完便摆手叫人出去了。
福南音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头晕体热,想来是昨夜吹了冷风,导致今日一早就烧了起来。
可惜今夜麻烦太多,为了不打草惊蛇,福南音知道自己改如何做——最好静观其变,什么都不要做,也别叫大夫,更不能再叫刘医工出宫为他诊脉。
剩下的半天对于时刻想要离开的人来说便十分难熬。
虽然一个多月以来从未踏出过府门,尧光却对质子府外的布置大致有数。他们这座府邸虽然偏僻,却离着安化门只有半炷香的距离,若不是府外里三层外三层的金吾卫盯着,又有城门的护卫严防死守,他想要带主人离开长安简直易如反掌。
因此若是那送信人当真能将府外和城门的禁军引开
,尧光自认为今夜的计划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必要。
但福南音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人。
相比较于尧光心底抑制不住的躁动,福南音面上始终很平静,甚至比平日更寡言了许多,仿佛今日真的会无事发生。
夜里子时过半的时候,府中终于隐隐有了几分动静。
福南音的屋中没有点蜡烛,只有一颗榻旁放着的夜明珠发出幽幽亮光。那张矮桌上满满摆了六七碟不同的菜色,两双筷子安静整齐地摆在一旁,福南音一口未动;两只酒樽里也早已斟好了纯酿,他同样一滴未喝。
尧光站在福南音的身后,上午还为要离开长安而雀跃的他此时明显带了几分戒备,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屋门处,似乎是怕再像昨夜那样,一支流箭射过来,伤了主人分毫。
木门上被人扣了三声,传来很轻地“嗒嗒”声。
这竟是这么久以来这道们受过最为温和的待遇。福南音无声地勾了勾唇,抬手叫身后的尧光开门。
夜风中夹着一丝久违的潮湿,大抵没有人想到一向干燥的长安会在初春下这样大的一场冷夜雨。福南音的目光与门外之人一对,竟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