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质子府的时候福南音亦是杀机不断,日日忧思,却远不如此时身在漠北后的步步为营,没有半分行差踏错的余地。
他合起眼,感觉如今连身体的状况也大不如前,只是想了一会儿便感到疲倦晕眩。再睁眼时就看到刘医工那张板着的脸,嘴紧抿着,显然是刚才生了好大的气。
“这是怎么了?”
福南音一句话轻飘飘地问出来,刘医工脸色又是一变,没好气道:
“国师此时竟还问臣‘怎么了’?您在这躺了十多个时辰,一睁眼不该先问问您自己怎么了,腹中的孩子怎么了?”
刘医工当初听说这位漠北国师是奉了圣人的旨意埋伏在王城,要颠覆一个王朝政权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是从太子亲征漠北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知道国师怀了太子孩子的时候还在感叹一对有情人偏生是这般敌对的阵营,也不知前路有多少磨难艰险等着,却如何也没想到国师竟下得去狠,直接为太子灭一国。
那时他恍惚间竟觉得他们太子殿下像极了野史上蛊惑君王亡国的祸水。
后来猜出国师身世后,这种震撼便平复了几分,刘医工却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身上那道圣旨——要照顾一个有孕之人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可要他去照顾一个要去亡漠北一国的有孕之人,这……这简直是要他的老命啊!
福南音却难得在此时从善如流起来,一面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一面听话问道:
“我跟腹中的孩子怎么了?”
“……”
刘医工瞪着老大一双眼,没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福南音当真是一句都没听到,张了张嘴,竟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刘医工沉着一张脸,对着榻上这位用少有的颓然语气说道:
“是臣医术不精,不知道如何为国师大人安胎。只是若您再被多关到地牢中一回,就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孩子保不住……”
屋中静默了一阵。
连宗谈也没想到刘医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是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带着几分担忧地打量着福南音的神色,生怕还在病中的人情绪不稳定,心里会难受。
可出人意料的,福南音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他一双眼向下望着被棉被遮盖住的小腹,鼓鼓囊囊的,叫人再也无法轻易忽视,这里面藏了一条小生命。
“看来……”再抬起头的时候面上依旧是一副平淡的神色,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或许该将这番话无意地透露给漠北王,在临淄王没拿到虎符之前,他还能将我当祖宗一般供起来。”
刘医工惊愕望过去。
“怎……怎么会有你这么当爹的?”不提那道圣旨,一想到太子这几个月对国师这一胎上心的模样,就忽然感到一种所遇非人的惋惜。
“宗谈,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