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飞船大体上是沿着纬度线自东向西飞行的。早上七点正,它们飞过银川市上空时,已经低得让地上的居民看清楚鲜红的两行大字:&ldo;dongfang&rdo;、&ldo;qianj&rdo;。
联合飞船一在宇航城的地平线上出现,立刻带来了响彻云霄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国际友人举着花束,用不同的语言欢呼在他们头上掠过的飞船。在场的人都看到这样的&ldo;特技&rdo;:联合飞船到达基地上空的时候,稍稍往上一翘,原来斜躺着的&ldo;h&rdo;字摆正了,然后慢慢下落‐‐仿佛是蹲下来似的、这样两艘飞船都直立在基地中央。
穿着轻便宇宙服的六个宇航员分别从两个舱门走出来。
发射架电梯边,立着霍工程师和小凌、小杨。当年是他们把&ldo;东方号&rdo;&ldo;送&rdo;走的,如今他们也担当迎接远征的人们胜利归来的职责。
&ldo;啊,都长大了!&rdo;霍工程师高兴地喊道。
继恩满面笑容地说:&ldo;谢谢你!&rdo;
他们一一握手。霍工程师指指电梯脚下:总指挥、邵子安、钟师长、齐政委,还有宇航员的所有家属,包括继恩和继来的远在上海的姥姥,全都立在那儿。远处,是一大团一大团连接到天边的黑压压的人群,象一片爱不到头的海洋。他们看见花束在舞动,红旗在招展。他们的眼睛润湿了。于是快步走进电梯。
一冲出电梯,继来马上扑到爸爸的怀里。啊,她日夜思念的爸爸老多了,头发差不多全部染白,皱纹也爬满两颊,她忍不住热泪盈眶。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喊道:&ldo;眯眯,让外婆看着侬……&rdo;她抬起头,咦,姥姥,她又扑了过去。但是姥姥把她的脸捧着,眯着眼睛,说:&ldo;我看看咪咪哪能样子了?暧,大姑娘了哇!&rdo;
&ldo;好出门子咯!&rdo;也会说上海话的齐政委打趣道。
亚兵立在他父亲面前,感到有点拘束。他也看到父亲苍老多了,但是精神还是十分望砾。父子两人差不多一样高,一样魁梧、结实。他旁边站着若红。钟师长春风满面说:&ldo;亚兵,认认这个妹妹!&rdo;
&ldo;早认过了!&lso;塔红吃吃地笑着说。她又跑开去,拉着业中回来,说:&rdo;见见爸爸。&ldo;
&ldo;我也早就见过。&rdo;钟师长哈哈大笑着说。
继恩和岳兰立在总指挥面前。岳兰敬了个礼,说:&ldo;报告总指挥,我把邵继恩全须全尾带回来了。&rdo;
&ldo;这丫头!&rdo;总指挥笑得脸上开了花。他打量着继恩,亲热地用拳头轻轻打他的肩膊,回过头来对邵子安说:&ldo;我说过吧,这样的小伙子在任何天涯海角都不会垂头丧气的‐‐他长大了,是不是?&rdo;
&ldo;是。&rdo;继思响亮地回答。
&ldo;你们把整个青春献给了宇航事业,&rdo;总指挥也显得十分激动。&ldo;应该得到最高的奖赏……不过,先回家休息休息,我派医生检查体格。一个星期以后……&rdo;
谈话嘎然止住了。总指挥又招呼着继来:&ldo;哭够了‐‐真是!小小的喜悦让人笑,巨大的喜悦让人哭,这是再也不会错的。看我们继来长成一个多漂亮的大姑娘!小花豹死了,真可惜‐‐它是星际航行事业的殉道者。小凌,赶明儿你给继来送一只漂亮的小狼狗来!&rdo;
继来噗啼笑了。亚兵插嘴说:&ldo;报告总指挥,邵继来同志长大了,不要小狗……&rdo;
总指挥踱了一步:&ldo;是你,亚兵!你不报告宇航的经过和收获,却报告:邵继来同志长大了!你不报告,我也看得出来。晤,也许你还有话藏在心里……&rdo;
总指挥忽然站定了,环顾在场的人,用低沉的但是不容反驳的声音说:&ldo;上汽车,各回各的家。在我派医生给你们检查以前,一律不许出门。&rdo;
不用说,汽车是在四十二公里的夹道欢迎中驶过的,但是为了保证宇航员早点休息,已经布置好标兵线,因此,汽车可以开到每小时六十公里。在汽车里,继来又一次扑在爸爸身上,把脸贴着爸爸的脸,满脸是泪。
继思十分专注地看着车外:杨树叶子的末梢已经有点发黄;透过杨树空隙,可以看到,高粱穗的尖顶已经发红了;还飘来桂花的香底&ldo;气候异常!&rdo;他心想。按照&ldo;东方号&rdo;上从来不曾停摆过的时钟,今天是四月一日,可是大地上却是一片秋色。&ldo;或者是人工改造气候的结果?现代科学技术什么都能办到‐‐我们落后了八、九年,别闹笑话。但是不知道把春天改变为秋天,到底有什么好处?夏天不要了?……&rdo;他在飞快地动着脑筋,他担和星兰谈谈。但是岳兰跟他不在同一辆车上。
继恩回到家里,洗了澡,换了衣服,也仍然思考着这问题。有重力的生活使他很不适应,很容易感到疲倦。于是他坐在靠窗口的沙发上,继续望着院子里的景色,那儿,‐‐畦菊花正在盛开。
不知什么时候,邵子安已经站立在他后面。他感觉出来了,转过头去。
邵子安拉着儿子的手,并排在沙发上坐下,亲切地说:&ldo;你真长成个大人了!二十七‐‐我没有记错吧?对了,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该给你做寿面吃。&rdo;&lso;继恩差点儿没跳起来。在亚兵、继来面前,他是冷静沉着的大哥哥;在父亲面前,他又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大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