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声寒连连叹气。白涯慢慢地坐下去,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也觉得这种行为简直不可理喻。若国君在这儿,他怕已经一拳打碎那老东西的鼻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声寒沉住气问,“请您告诉我们,我们不在的时候,究竟……”
也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事吧……国君不再上朝了。
国母知道的事有限。虽然她直接受到香神的指使与管控,但她所能了解到的消息是越来越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收紧了对这个小姑娘的信任,也不清楚是否与白涯他们有关。能让国君安眠并且梦到自己重返庶民的身份、与家人团聚在一起的蜡烛,早就用尽了。不过香神并没有让她告诉国君这件事,也从未透露过蜡烛的制作工艺。只告诉她,原料有限,早就用尽了。别说九天国,就算把整个人间翻个底朝天,没了就是没了。
那怎么办呢?如何才能稳住日渐憔悴而狂躁的国君?大事小事慢慢都交给内阁去做了,而内阁都是香阴教中的要员。年轻的国母终于意识到,香神并不想帮国君,国君愈发疯魔这件事,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如今,计划快到尾声,他将自然而然地一脚踢掉没用的国君,顺理成章地将香积国的大权纳入手中。至于为何采取这种缓慢的方法,是因为他需要时间。让信仰一夜间深入人心是不可能的事,任何文化的传播与沉淀都是润物细无声的过程,哪怕邪教也是一样。什么?迷药?那可不行。全靠迷药并不长久,还伤身体。要让信仰的力量扎根在人的身体里,还要保持人劳动的职能,才是最完美而温柔的掠夺。
香神与他几个手下,研制出了一种新药。
这种药有极好的麻痹作用,只要吸入一些,就能及时隔绝身体的疼痛,同时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它最初的方子,就是民间的某种麻药,如今又加了几十种原料,多了十几道工序。他终于将这种药批量生产成香膏,一次性批量发放给虔诚的信徒们。这东西抠一点放在炉子里烧,更能激出其中的香味。
其中重要的一种原料,叫五霞瑛。这也是国母后来才知道的事。香神的保密工作总是做得很好,连炼药的场子都隐蔽极了。
性情温厚的国君变成这副样子以后,将怨气撒在了国母头上,日夜非打即骂,还将她从先前的寝宫赶了出去。他说若不是他,国母根本没有今天的待遇。国母听了也只能苦笑,完全没法说些什么。香神也并没有给她新的指示,就像放弃了她一样,她也只得忍气吞声。
短短的几十天罢了,一个人竟可以变得这样快。每当国母觉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他以前对自己也挺好的……他只当是梦罢了。算了,计较什么呢。何况近来随着香膏纯度的增加,他越来越多的时间都搁在熏香里了。
对了,那香膏的名字,对信徒们说的是忘忧香。但私底下香神称起它时,叫的分明是摄魂香,也不知有什么讲究。
“你这里有那种香吗?”柳声寒问她。
国母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那些东西,是绝不会给我的。它消磨人的意志,损耗人的精气,而且一旦闻过,就离不了了。怕是因为我还有用,大人是不会给我赐香的,也绝不让我碰它们。”
君傲颜还在生气。她说:“我看你趁现在跑路算了。反正宫里也没那么严,我们想办法带你出去,你就不用在宫里受罪了。”
“你想得倒是简单。”白涯为这个点子感到可笑,“南国的疆土内,到处是那些假神仙的眼线,她能去哪儿?”
“跟着我们啊。我们一起回家,让她到新的地方生活。或者,先躲我爹那儿也行。”
白涯还没说话,国母便表态了。她忧愁地说:“君姑娘有心了。只是,不论教主也好,国君也好,他们都算是有恩于我。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何况白少侠说得对,不论我去往何处,他们总能找到我的。我跟着你们,也只是平添累赘,就不劳烦你们费心了。”
其余三人也叹了口气。虽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这也算一种个人选择。国母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牵牛花若是抽走它攀附的枝干,也只会无力地趴在地上,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倘若就这么离开,是要烂在地里的。他们知道,所以不再说什么。
“唔,有一件事,不知对你们有没有帮助。”国母忽然又说。
“什么事?您还知道什么?”
“原本教主大人,给你们准备了第三个任务。”
“啊……确实。若我们带回了歌沉国驸马的尸体,恐怕就要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