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这本该是一场惹人艳羡的昏礼,最后却以如此惨烈的结局出场。
出乎人意料的时候,常清静甚至都没有哭。
他身上还穿着嫁衣,目光涣散,眼里流露出了迷茫和不解。
就在不久前,他还可怜巴巴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在众人的揶揄笑声中,手足无措,雪莲一样漂亮的颊侧染就了薄红。
一向冷淡的性子,像个慌张不安的孩子。
但眨眼间,他就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生气的行尸走肉,他走到了已经悄无声息地少女身前,抱紧了她,任由鲜血将两个人都浸透了。
心知常清静这偏执爱钻牛角尖的性子,玉真和玉琼本做好了他不愿让桃桃下葬的准备。
他却平静地换下了嫁衣,换上了雪白的丧服,解开发冠束了个马尾,一一帮桃桃打理后事。一如之前铺设新房一样细致耐心。
“她回家了。”常清静唇瓣动了动,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神色,他低下眼,轻轻地说,“桃桃回家了。”
回家。
很好。
他垂着眼,帮她整理着仪容。
他舍不得她受折磨,不愿拘着她的肉身,要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回家。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谢迢之。
当初那柄剑洞穿他二人身躯之时,谢迢之的手指也轻轻戳在了她的眉心。
凤陵仙家最擅幻术,虽然不知道桃桃为何哭着要跳楼,但他大致猜出了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从前那个薄情冷淡的他。
伤害既已造成,他的努力他的偿还或许可使这疤痕淡化。
但不论如何,曾经造成的伤害永远都不会因此弥平。
疤痕是永远留在那儿的。
他对她的伤害,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无法粉饰无法偿还。
他终于明白,也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她第二天就要下葬。
常清静缄默不言地轻轻脱了外衣,躺在了她身边,拉过了冰冷的手,拉得紧紧的。
就像是少年时紧握着彼此的双手,一道儿披荆斩棘,闯过无数艰难险阻一样。
他依偎着她,蜷缩起身子。
在这夜深人静无人之时,终于缓缓睁大了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用眼眶里滚了出来。
“桃桃,对不起。”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睫毛轻轻扫过她的肌肤。
固执的矜傲在这一刻终于统统崩碎。
“对不起。”
……
王金印愣了半天,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喃喃地问:“后来呢,老林?后来常清静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