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半新不旧,照明不是很好,几盏灯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耿小庆有一半身子隐藏在黑暗里。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佟童没有再说下去,简单地收了尾:“我以为……我不追究,你就会有所收敛。但是,我一次次失望,以后,我不想再失望下去了。”
佟童口中的“失望”,应该是指很多事,其中必然包括张垚垚,也包括尹旭阳。
耿小庆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什么都知道,还一次次看我拙劣的表演……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彻底的小丑。”
“小庆,不是这样的……”
“除了你之外,从小就没有人爱我,我也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我的生活都是苦的,只要尝到一点点甜,我就想抓在手里,生怕一不留神,这点甜头就被人抢走了。而你,就是我最大的甜头。”
“这些我都知道,但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也不应该不择手段,是不是?”
话已至此,佟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谢你啊,你特意避开了郝梦媛跟我说这些,我确实挺没有面子的。”耿小庆凄楚一笑:“我还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没想到……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小丑。就算你还有可能原谅我,我也不可能再跟你重归于好了。”
耿小庆转身走了。在佟童印象中,耿小庆永远都是骄傲的,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背影。
郝梦媛不知道他俩说了些什么,耿小庆走了,她又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说。佟童呆呆地站在那儿,她就呆呆地站在车旁边,紧张地抠着手指头。该怎么劝佟童,她一筹莫展。
“媛媛!”
一声响亮的呼喊,让郝梦媛和佟童都回过神来,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女生冲着郝梦媛飞奔而来。二人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拥抱在了一起,羽绒服女生夸张地大叫:“你刚才说得那么吓人,吓死我了。我紧赶慢赶,总算回来了。你现在还没上楼,是吓坏了吧?”
见到好朋友,郝梦媛才放肆地哭了起来:“我真的很害怕!又怕连累你……”
“这有什么好连累的?你都收留我那么久了,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担着!”羽绒服女生擦干眼泪,从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说道:“我跟同事借的防狼神器,万一豺狼来了,我就把它电晕!刺啦刺啦!”
“嗯嗯,就这么办!”郝梦媛破涕为笑:“真有你的,你还真是我的守护神——哦哦,我都忘了跟你们介绍一下,佟老板,这是我的好朋友李晓;晓晓,这就是‘刺芒’的老板佟童。”
二人刚要握手,进行一番友好问候,但是四目相对——应该是六目,因为李晓戴着眼镜。相视之后,二人都惊呼了一声:“是你?!”
郝梦媛也傻眼了:“你们俩认识?”
佟童无地自容,又不好仓促而逃,翻来覆去地说道:“怎么会……你怎么会……”
李晓抄起胳膊,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媛媛,这就是你说的古道热肠的佟老板?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郝梦媛眨眨眼睛:“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晓摇晃着脑袋,笑道:“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吧!那时我刚来港城投奔你。”
在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佟童关了店门,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偶遇了一位拖着行李的女孩。那女孩积极地向他求助,让他把自己带到桔子酒店。到了酒店之后,她还让佟童帮她把行李拿上去。那段时间,佟童正在受外公和舅舅的“迫害”,生怕这个女孩就是他们雇的工具人,因此不敢跟她有任何亲密的接触,甚至不敢跟她一起上楼,冷漠地走掉了。
要说起来,那应该是佟童跟“助人为乐”距离最远的一次了。
后来,他还因为这件事斥责过外公,并且得意地说道:“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你根本陷害不了我。”
佟童还自作聪明地分析了一番,从那个女孩的衣着打扮来推测她为什么是“工具人”。当时外公的反应如何,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如今回想一下,小丑居然是他自己。那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外公安插在他身边的。
唉,当时过分谨慎,又自信爆表,冤枉“坏人”了。佟童在大学时上过一门选修课,老师说,世界上南北对立的那两个国家,长期处于敌对状态。尤其是南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北边。最过分的是,哪怕南边莫名其妙死了一头猪,那也是北边的间谍干的。
那时,佟童正是用南边的这种心态来揣测外公和舅舅的,不应该啊,确实不应该。
他只能向李晓道歉:“真抱歉,我当时遇到了很多事,不得已才那样的。作为补偿,以后我会尽力帮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