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佟童的身份彻底曝光了之后,不断有以前的同学联系他。同学大多都知道他的成长经历,他跟外公重逢之后的点点滴滴,也逐渐被外人知晓。尤其是苏昌和带他参加了昌和最重要的活动,佟童的知名度前所未有地提升。
“我觉得,在你过着苦日子的时候,你姥爷是知道你的存在的。”
很多人都会说这一句。
尽管在佟童听来,这话像是在指责他外公,挑拨他和外公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斯人已逝,恩恩怨怨也随风飘散了,佟童的记忆只剩下老人的好处了。于是,他好脾气地应和着:“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他为什么不把你接到身边呢?”
问题越来越尖锐,佟童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大概是怕我再次惨遭毒手吧!我的生活环境恶劣一些,某些人就不会对我下手了。”
“你姥爷是港城知名企业家,那么有钱,给你留了多少哇?”
“……总的来说,精神遗产远远大于物质遗产。”佟童又补充道:“咱们在幼儿园不是学过儿歌么?幸福要靠双手来创造。老人给不给遗产,我们都要不停地奋斗。”
同学便有些悻悻。
跟妈妈一样,佟童也不喜欢抱怨,尤其是当着昔日同学的面,他更愿意跟他们分享同窗情谊,以及最近的生活状态,而不是聊跟他私生活有关的八卦。每当外人提起苏家的爱恨情仇,佟童说不上烦躁,就是很不喜欢。而且总有人问他,他打算放过舅舅了?
“不然呢?”佟童反问道:“我要以牙还牙地报复他吗?变成跟他一样的人吗?”
对方便哑口无言了。
跟舅舅有关的很多仇恨,佟童全都记在了心里。包括他和妈妈被迫分开,花奶奶和养父的意外离世,等等……想起这些,总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咽不下去。每当这时,他就会告诫自己,从一数到十,心情就平静下来了。
郝老师真是教会了他一个好方法。
在很早之前,郝梦媛就告诉过他,她有同学在港城从事着跟自闭症儿童康复训练的相关工作,如果“雨桐自闭症儿童关爱基金会”需要专业帮助,她可以请同学帮忙。在她的牵线下,周理事长很顺利地请到了专业医师,举办了几场颇具影响力的科普讲座。在一场活动结束后,苏子龙就给周理事发来了消息,他要把儿子送到更专业的康复机构去。有一说一,苏子龙对儿子还是很上心的。
周理事长给佟童打电话:“你还恨你舅舅吧?要不,你去‘星星伞’看看他?”
“星星伞”就是郝梦媛同学工作的地方,也是俊俊刚刚转去的康复机构。面对周理事长的提议,佟童暂时提不起兴趣来。因为他很忙,没时间关心苏子龙和他的儿子。周理事长说道:“我不是让你去探望的,而是让你看看他的样子,让你有点儿心理安慰。”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从来都没有去过吧?你去儿童医院门口转上一圈,或者去儿童康复机构看看,你那些世俗的欲望就会消失很多,只会感叹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佟童没有做过父亲,自然理解不了这番话。不过,既然苏昌和以他的名字命名了慈善基金会,那他某种程度上就是基金会的形象大使。作为大使,他有必要了解相关的知识,所以他决定在百忙之中去一趟“星星伞”。
其实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去学习的,还是想看一眼苏子龙是如何煎熬的。
郝梦媛的朋友姓赵,赵老师听说了佟童跟基金会的渊源之后,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佟童还没有到教室,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哭声,孩子在哭,崩溃的家长也跟着一起哭。赵老师跟他介绍,那里是感统训练室。如果是正常的小朋友,他们应该很喜欢那里的器械;但是有自闭症的孩子,老师和家长几乎是在逼着他们做游戏,他们只能用哭来表达抗拒。
俊俊待的地方,叫做语言康复训练室,是一个单独的房间。他已经一岁半了,但是连最基本的“爸爸”“妈妈”都不会喊,除了会发出“啊啊啊”的叫声,其他时候他都是沉默着,甚至从来都不跟父母对视。如果不是家人警觉,很有可能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说话晚;还好苏子龙有点儿见识,他发觉儿子不正常,就及时带他来干预了。
“苏奕俊的情况算是比较严重了。”赵老师说道:“虽然他才一岁半,但是自闭症的症状十分明显。刚开始我们也以为他只是发育得晚,但是做完测试之后,我们都觉得挺头疼的。我们准备了很多玩具,比如,打开一个盒子,里面会突然窜出来一只小老鼠;拍打一个盒子,它会突然变色……正常孩子都会吓一跳,或者对它产生浓厚的兴趣,但是苏奕俊没有任何反应,他只盯着电脑的电源线看。”
“我俩差二十多岁,我总觉得我是他舅,但实际上我是他哥。”佟童说道:“苏老师,不要打扰他上课,我就在外面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