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见笑了,想我等命贱之人岂扰过问姓名。贱妾翩翩。”
“果然当得起‘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曹植诗《美女篇》)’。”
“妹妹见笑,贱妾告退。”说罢起身,袅袅而行。只觉衣袂环佩,清缈窨窨。这里竟有如此佳人!
穿过此园终于见一小门,门呈拱弧,边上还嵌有琉璃,如入天际之虹桥。踏进门又是一处小园,远娡无心再看,匆匆走过。前面终明朗起来,是一个四合式回春住廊。两旁回廊是客厢,屋檐较矮。正中是两进式高殿,连通四道回廊。
穿过小回廊,主廊殿宽畅尽致。殿两旁的柱角直上、橼构横而为梁,竖而为柱。蟠龙四爪微张,起腾云之状直登横橼,威武不凡,气派顿生。两个雀替连在一起,形成别致诗意的垂花门。这里就是远娡的殿房,她没细看就进去了。里堂外厢可会客,可宴饮,可供歌女起舞。四周还摆放着家什,她速速进入内厢,有三间房,主房有漏形门可从房内看出外面,那里刚好有盘文竹挡着风眼。
过了漏形门,里面的摆设更加不同,精细无比。阿尔兹掌灯,点亮烛火,内室明亮起来。远娡远远看见床榻上摆着一套汉服……
回到主厅里,司马懿已等侯许久。他梳洗干净后,显得分外精神。一身白衣纹饰简单,只黑色的褂子围在腰上,还坠着一个白玉坠。倒有几分书卷气。
他闻声回过头来看她,她穿着他准备的衣饰。碎花白衣,上衣高领束肩,广水袖。颈项间露白,锁骨下配以蓝色丝绸牡丹绣花紧身小袄。腰上系以水红丝带一直垂下裙角,下裙再无花式。整套衣饰是以最为名贵的蜀锦而作。
他只是点头一笑,让远娡坐下。菜色慢慢上齐,皆是江南果点,素菜为主。荤食就只一道‘荷叶田田,比翼双飞’,其实是拿荷叶包了嫩鸡,慢火熏燎,鸡肉鲜嫩滑香。
等候许久,仍不见他说话,远娡自个儿乘了一碗莲子汤喝了起来。偷眼看去,他拿着盉倒着酒喝。颇有对月细啄杯中酒的味道。
“啪啪”,远娡抬眼,只见他拍了两下手。丝竹乐响,一群舞姬飘然而至。舞动着曼妙的身体,挥舞着淡红的水袖,说不出的旖旎。为首的少女面覆红纱,那身姿说不出的撩人,那眉眼似含了一江春水,回首处,流转着无限情意。舞越转越快,手轻拂脸面而掩眉,脸纱脱落,五指阳春丹蔻却似眉目含情,欲现还羞。外衣不知在何时已悄然跌落,只穿着紧身水红团花小袄。配上烛室昏暗,说不出的撩人。远娡早已看得脸红目赤,欲抽身离去,只见司马懿仍举杯独饮,举步间,便有了些踌躇。
“如此精彩的舞蹈何以怯场。你连一个舞都怕,谈什么迷惑君上。”他举着杯,并不看她,冷笑了两声,“何谓迷惑?要的就是春意暗涌。”
原来这是个鸿门宴,只是不知表演的是谁?观看的又是谁……
手垂下,十指丹蔻下是张精致绝伦的脸。果然是你,翩翩!远娡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她舞得如何?”司马懿永远是一副冷漠如水的样子。
“一片旖旎。”她斟酌着回答,不明白他是何意。
“退下去,没用的东西。”只见他对翩翩喝道。原来对待没价值的,他是如此的冷酷无情,不当人看。或许他也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远娡垂手安坐。
“主公。”翩翩满脸泪水,苦苦哀求。
“滚。”
翩翩盈盈一拜,自退下去。
“何以动怒?”远娡仍是垂手安坐。
“迷惑之术分三等。第一等即是投怀送抱,虽说没几个男子能坐危不乱,但始终操的是皮肉之色。下等作法,是为伶人!第二种,也是多用的一招,欲迎还拒,中等技法,多是美女佳人。而第三种——”只见他停顿不语,“就是媚术的最高境界,上上之等,不假以辞色,不妖不曼,让男人无法忘怀,想求却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尤如谪仙之态,冰骨玉肌,是为冰清玉洁。”司马懿娓娓道来,“所以,像刚才那样的庸姿俗粉只会惹人笑话!”
心下为翩翩而难过,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卒子。无人欣赏。远娡默默叹气。
明日起,会有来自坊间最好的秦淮娘子来教你迷惑之术。”
远娡无从选择。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不是每个汉族女子都失去了自我,为了讨好男人,依附男人而生?她想着,握紧了拳。
娘子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有别于想像中的庸俗与年老色衰。容貌相当秀丽,只是稍现疲倦。或许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罢。她,一步一步地走着,那腰身是如此的诱人,一步一步,再回首,未笑,眼波早已荡漾开来。但远娡觉着,她还不如翩翩。
跟着她学走,腰身曼妙,如春天枝叶舒展。回首,忽然,远娡不知该因何而笑,为何而笑?为了谁?
“啊——”娘子艳漪用力地扭着远娡的胳膊,只为她眼神空洞。司马懿果然下了狠心。不然,艳漪不敢动她……
翩翩,她又是因何失宠?远娡的心里藏了无数的谜团,急待有人替她解答。
汉朝歌舞采用的是乐府取诗作乐,尽管远娡的诗赋稍欠,但音色独佳,所以艳漪没有过多为难她。只是令她每天抄写一篇乐府诗,以练文采。
挥笔而下,抄写间,她忽然想起了曹操的短歌行,不知不觉中自己配乐吟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