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期间的学习任务繁重,洛樱感到相当吃力,林知夏的状态也不算很好——自她出生以来,她从没有离开父母那么长时间。集训一周之后,林知夏非常想家,白天夜里都有点恍惚,做梦都是爸爸妈妈和哥哥。
即便如此,她仍然坚持住了,还在四次考试中名列前茅。
考试表现最出色的一批学生,将有机会参加三月份的第二轮集训,并在今年暑假代表国家征战2007年度的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而2007年度的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将在今年的二月底举行。
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包括团体奖和个人奖。每个国家可以派出四名正式队员,两名候补队员。在计算团体的最终成绩时,分数最低的选手会被淘汰,团体总分等于另外三位选手的分数之和[1]。这种残酷的赛制,考验了选手的心理素质,也考验了团队的凝聚力。
原本,按照老师的意思,他们准备派出一个省队参战。但考虑到今年的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竞争异常激烈,老师们还是组织了一场自愿报名的选拔赛。林知夏毫不意外地被选为正式队员。
正式队员!
林知夏要出国考试!
返回省城之后,林知夏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她在父母和老师的陪同下飞快地办理证件。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国,妈妈似乎非常担心她。连着两个晚上,妈妈都没睡好觉,眼眶落下了黑眼圈。
林知夏注意到了妈妈的黑眼圈。她攥住妈妈的衣角,保证道:“妈妈,妈妈,我在罗马尼亚待一周,就会立刻回家。”
妈妈抱着她说:“夏夏才十一岁。”
“今年九月,夏夏就是十二岁了。”林知夏补充道。她抬起头,望向了哥哥。
哥哥的脸色更不好看。他抓着一只苹果,啃了几口,才问:“罗马尼亚在哪里?”
“欧洲南部。”林知夏回答。
“安不安全?”哥哥紧紧地皱着眉头。
林知夏点头:“领队老师带着我们,应该挺安全的。我的同校学姐洛樱,她会跟我一起走,她是我们队伍里的替补队员。”
“洛樱的学习成绩很好吗?”哥哥又问道。
林知夏委婉地描述道:“哥哥,我们这支队伍,并不是集训营里最强的。能力最强、经验最丰富的那一批选手,主攻方向是七月份的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哥哥深吸一口气,连苹果都吃不下了。
他在狭窄的客厅里来回踱步,像个心事重重的老干部。他竟然讲出一句:“林知夏,你们的队伍里有替补,你干脆放弃比赛吧。”
林知夏呆住:“为什么我要放弃?”
“你的年纪太小了,”哥哥有理有据地叙述,“你一个人出国,我不放心你。哪家的小孩子十一岁就能出国?”
林知夏认真地说:“这不是我的问题,是哥哥的问题,哥哥必须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甚至叫出了哥哥的全名:“林泽秋,我已经报名参赛了,绝对不能临阵脱逃。这不是小区门口的象棋比赛,想跑就能跑。这是2007年度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我立志要赢取一枚金牌,我要获得个人金牌,还要团体金牌。”
林泽秋被她的气势震慑,忽略了她左手握着草莓酸奶,右手抱着一只毛绒企鹅。
林知夏讲完一番豪言壮语,转身就去卧室收拾东西。
每年寒假,林知夏都会在老家住上一个礼拜,爸爸妈妈早就给她买了一个行李箱。她把衣服扔进箱子里,哥哥忽然站到了她的身边:“你根本不会叠衣服。”
哥哥已经十五岁了。虽然林知夏也在努力长高,可是哥哥还是比她高了不少。她只能抬起头,盯住他的双眼,只见他眼中满是复杂情绪,严肃得让人胆战心惊。
他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问:“罗马尼亚,在欧洲南部,是个小国,安不安全?”
“安全。”林知夏再度给出肯定的答复。
林泽秋坐在地板上,主动帮她收拾行李。他很会整理衣服,叠得一丝不苟。他的手指修长,紧紧地压住箱子边缘,同时自言自语道:“你在国外遇到突发情况,记得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别被坏人抓走了。前几天,我在杂志上看到一个故事。”
林知夏蹲到哥哥的旁边,好奇地问道:“什么故事?”
“恐怖故事。”林泽秋的声音愈发低沉。
他详细地讲述道:“有个男的,他和老婆结婚不久,去泰国度蜜月。他老婆在试衣间换衣服,老公在门外等她,等了半天,老婆没出来……”
“然后呢?”林知夏更加好奇。
林泽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衣间里没人了,那女的消失了,男的怎么找也不找不到他老婆。过了好几年,这男的又去了一趟泰国,正好遇到一场马戏团表演。马戏团里有个残疾女人,双手双脚被砍断,没有舌头和耳朵,像个肉饼一样被关在笼子里。那个残疾女人见到这个男的,疯疯癫癫地哭闹,男的忽然注意到,这女人身上的胎记,和他失踪的老婆一模一样。”
林知夏的呼吸凝固了。
林泽秋生怕她没有听懂,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一遍:“那男的带着老婆去泰国,他老婆在试衣间里被人抓走了,卖到泰国的黑市上,又被砍断双手双脚,挖了舌头和耳朵,做成人彘……人彘,你明白吗?你肯定看过《史记》吧,汉朝的吕后,不就把戚夫人削成了人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