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突然就像许久以前。
学堂里旁的学子不爱跟江夜玩,只有柳兮言,每日含着笑走过来,口中唤着&ldo;小夜&rdo;,引的旁人都侧了目过来。
&ldo;小夜笨蛋,又被夫子罚什么了?&rdo;
江夜总觉得他语气中取笑的部分多,所以回答的时候便有些委屈,&ldo;抄礼记呢。&rdo;
&ldo;那还不快点动手?旁人都回家了呢,你回去晚了你娘该骂你了。&rdo;
江夜脸色一僵,低了头拿起笔沾墨,柳兮言提了凳子坐在一旁,趴在桌上。
窗边有斜阳照进来,映的纸张昏黄,影子也拉的老长。江夜抄完一篇,抬头的罅隙中看到柳兮言沉睡的面容,心内某一根弦突然被震动般嗡嗡作响。
似乎什么东西从什么地方延伸出来,暖的让喉咙有些干渴。有许多话,许多以前对旁人说不出的话,许多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迫切的想要溢出口。
&ldo;我娘很早就去世了。&rdo;
语气低不可闻,但桌上的人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ldo;我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听我爹说,不算是顶漂亮的人,但是却温婉大方,为人恬静善良。&rdo;
&ldo;当年她生我的时候,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只是当初她做出的选择,是留下我。&rdo;
夕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江夜似乎被这种慵懒所感染,执着笔的手垂了下来,墨迹在纸上随意的画着什么。
柳兮言一双眼温柔的弯下来,&ldo;小夜,所以你自责么?&rdo;
&ldo;嗯。我笨,傻,不聪明,五岁才学会走路,七岁才知道开口说话,读书的时候尽管努力,却还是读不好。我爹平日不说,可是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懊悔。&rdo;江夜轻轻的说着,一双眼迷迷蒙蒙。
他爹爱喝酒,白日小饭馆开着忙生意,一到晚上打烊后,便会抱着酒葫芦,在门前的那棵桃树下,仰着头喝酒。一张脸上全是颓废和落寞。
他喝酒的时候不说话,不哭不闹不耍酒疯,邻人都夸他,夸他沉稳,是个好男人。他也有喝醉的时候,抱着酒葫芦不松手,每次江夜都要费很大的功夫将他搬进屋里。替他洗漱,替他烧醒酒茶。
偶尔偶尔,会在替他掖被窝的时候,听到他口中低低的呢喃。
&ldo;月云……月云……&rdo;
&ldo;他是很想念我娘的。&rdo;江夜眼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ldo;所以才会十几年来都不娶。&rdo;
气氛突然显得有些悲凉,连屋外清脆的鸟鸣声听起来也不是那么悦耳了。
柳兮言突然笑出声来,伸手来捏他的鼻子,&ldo;笨蛋小夜,别再想了,课文快抄不完了。&rdo;
江夜回过神来,揉了揉鼻子,继续抄写。
那天,两人又是一起回去的。半路上柳兮言替他买了一个糖人,递给他时脸上依然含着笑,他说:&ldo;小夜,这算是我给你道歉的,下午不该提起你娘,让你伤心了。&rdo;
宁澜雎醒来时,屋内的灯已经点上了。抄写好的课文整齐的码在桌上,江夜正就着烛光在看书。他揉揉眼,&ldo;表哥,怎么没去吃饭?&rdo;
&ldo;啊,我看你没醒,想等你一起去。&rdo;
屋内比较暖和,显是有下人送了暖炉过来。宁澜雎自觉饿了,便道:&ldo;走吧,表哥,为了感谢你,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rdo;
用了饭,宁澜雎立马拉了江夜跑出去,气喘吁吁的害怕王爷出来抓人。走在街道上,天空纷纷扬扬的又下起了雪,凉意袭体,让江夜忍不住瑟缩起来。
&ldo;唔,真讨厌这儿,老是下雪。表哥,还是你们那好,一年都见不到一场雪的。&rdo;宁澜雎脸色中有好奇,&ldo;表哥,你来这儿之前,见过雪吗?&rdo;
江夜愣愣的偏了头,然后又点头,&ldo;见过。几年前……曾经下过一场雪。&rdo;
&ldo;哈哈,那时候你们看到定然很兴奋吧?&rdo;
&ldo;嗯,对啊,第一次看到雪很惊奇。&rdo;江夜脸色有些木,像是想到了什么。宁澜雎继续往前走,他跟上他的脚步,一双手在衣袖下,绞的死紧。
所谓好玩的地方,又是&ldo;玉琼楼&rdo;。
房中已坐了人,江夜抬头便看到含着笑的沐流韵,微愣后目光立马撇开,心尖颤悠悠的竟有些慌乱。
坐着的还有他们的另外两个朋友,江夜记得一个叫兰锦,是大将军的儿子,笑容中都含着英气。还有一个叫风若歌,是多家商铺的掌柜,年纪虽然比自己还略小,但脸上总有一股成熟稳重。
落了座,雪娘吼着大嗓门走了进来,唤着楼里的姑娘招呼客人,又带着笑往风若歌身上倚,&ldo;哎呦风公子,好久没来了,长的愈发俊朗了。&rdo;
风若歌波澜不惊的微笑,沐流韵眼睛斜过来,&ldo;雪娘,听闻你们楼里可来了新的姑娘,不招呼过来看看,可对不起我们这些老顾客啊。&rdo;
雪娘笑的胭脂簌簌往下掉,&ldo;姑娘是有,但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沐少相若喜欢,就让她来弹个琴唱个曲。&rdo;
新来的姑娘抱着瑶琴,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沐流韵走了上去,伸出指尖挑起她的下颚,一张清秀的脸便露了出来。算不上有多绝色,但是脸上不施粉黛,眉眼又极为柔和,入眼颇为舒服。沐流韵便笑,&ldo;雪娘不知道从哪挖来这么个宝贝?莫非坑蒙拐骗这些都用了个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