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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2页）

也许，只有呼吸停止的时候，

梦才会真正的完结。

学校擅自扣除的那部分演出费补发下来没多久，到了十一月。2000年11月23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却使我和齐歌的法国之旅成为泡影。

那天上午，第一节课是公共课艺术概论。课堂秩序特别不好，阶梯教室的各个角落都传来窸窸窣窣翻报纸的声音和嘁嘁嚓嚓压低嗓门的说话声。

&ldo;怎么了，又要闹学cháo？&rdo;齐歌一脸诧异地问孙琛。

孙琛递给他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北京晨报》，小声说：&ldo;瞧瞧，真他妈龌龊。&rdo;

我瞄了一眼标题，&ldo;2000年11月22日晚，歌手毛宁在北京同性恋聚集地──某某公园被扎伤&rdo;。原来，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开始，我对那件事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毛宁是谁，他是不是同性恋也与我无关。但我的同学对毛宁遇刺事件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虽然他们大多和我一样不了解流行音乐。在媒体的强烈攻势下，毛宁遇刺事件很快成为整个社会的话题。随后，&ldo;毛宁的同性情人小玉自杀获救&rdo;，&ldo;露点照曝光&rdo;，&ldo;公安人员答记者问&rdo;，&ldo;同性恋聚集地──某某公园探秘&rdo;等无数后续报道铺天盖地的袭来，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对毛宁、对同性恋的侮辱与谩骂。&ldo;恶心，无耻，下流&rdo;成为人们口中同性恋一词的定语……

&ldo;毛宁事件&rdo;使我和齐歌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三个字，虽然我们都刻意回避，但自那节西方音乐史课之后，我们在心里不得不开始正视我们之间&ldo;友谊&rdo;的性质──一对好朋友绝对不会把纯洁的友谊发展到床第间的。

齐歌开始有意地疏远我，不再去我家，不再和我一起去琴房，公共课也不再和我坐在一起。不久，他开始与骆格格出双入对。

&ldo;齐歌这小子够有手腕的，一场圣诞音乐会就把咱管弦系的公主诱到手了。&rdo;孙琛边擦拭他心爱的大提琴边忿忿不平，&ldo;多少人穷追猛打两三年，都被拒之门外。&rdo;

骆格格的美丽与优雅当之无愧&ldo;公主&rdo;的称号。大概因为多年演奏竖琴，她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迷人的古典魅力，再加上天然的美貌，使她成为我们管弦系乃至全院色狼的追逐目标。没想到她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如今却在齐歌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

&ldo;不知道吧，公主早就对齐歌有意，就等齐家少爷开口呢。&rdo;孙琛一副&ldo;百事通&rdo;的模样。

我想起第一次全系合练时骆格格的眼神，还有国庆音乐会的种种……

复调合堂大课，齐歌和骆格格并排坐在角落里，齐歌侧着头和骆格格耳语，公主抿嘴轻笑，齐歌也笑了……

我感到胸口有些发闷，调转视线轻声骂了一句：&ldo;真他妈没劲！&rdo;

&ldo;听课是没劲，谈情多有劲啊！&rdo;孙琛用胳膊肘杵我的手臂，冲着齐歌的方向努嘴，&ldo;齐歌这小子，真他xx的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有了公主就不理咱哥们儿了。&rdo;

&ldo;格格是公主，齐歌就是咱管弦系的王子。王子哪有闲心搭理老百姓？&rdo;马潇潇开玩笑地说。

&ldo;他不是王子，他是牧神。&rdo;我轻声嘟囔。

&ldo;你说什么？&rdo;马潇潇侧过脸问我。

&ldo;别烦人了。听课！&rdo;我假装听讲，目不斜视地看着教授翕动的嘴唇，脑子里却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老师刚宣布下课，我第一个窜出教室，逃一般冲出了校门钻进地铁。拉着吊环闭着眼站在车厢里，我感到胸口仿佛有针在扎，那种一疼就急切想回家的念头又出现了，觉得地铁好象在和我做对一样开得奇慢无比。其实从复兴门到军士博物馆只有三站地，我在车上呆了总共不过十几分钟。

走出地铁，我听到出口的通道里传来一阵低沉喑哑的歌声：&ldo;玩儿的就是心跳……&rdo;

我鄙夷地皱眉。这句话最近在北京很流行，标榜着一种寻求刺激不计后果的新时尚。可是，玩过了，心也跳过了，真的能什么都抛下什么都不在乎吗？

我冷笑着穿过通道，走近那个弹唱的年轻人。他垂着头，凌乱的半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地上打开的吉他盒里零星散落着几枚硬币和数张角票。他的音质不是很好，但拨弄琴弦的手却灵活而娴熟，吉他声如行云流水，顺畅灵动，我不禁多看了几眼他拨弦的手指。

曲停，他撩开头发和我对视，我有些尴尬的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纸币看也没看就塞进他的手里。我无法象施舍一样把钱放在地上的琴盒里。

&ldo;这可是一张百元大钞！&rdo;他夸张地强调&ldo;大钞&rdo;两个字，握住我拿钱的手往上抬了抬，象是在看我的手又象是在看人民币。

&ldo;嫌多？&rdo;我冷笑。

他用另一只手弹了那张纸一下，放开我说：&ldo;不如你请我吃一顿吧，找零我收下。&rdo;

我想扭头就走，又迟疑了。也许这是他维持尊严的一种方式？

&ldo;好吧！要是超出一百块你补上。&rdo;

&ldo;没问题！&rdo;他快乐地蹲下收拾东西。

我们坐在军事博物馆对面一家名叫馥春洲的餐厅里，他点了几个菜，吃得狼吞虎咽。我没什么味口，转着手里的茶杯看着他。

桌上的饭菜下去大半，我翻着菜单问他：&ldo;再加几个菜吧？&rdo;

&ldo;唔用，唔用。&rdo;他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