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苦又涩的药,他吃的都比饭还多,为了身体好点,他也是遭了不少罪,巫玥又有些舍不得了,叹息,“是药三分毒,少吃也好。”
巫玥见荀谦今日穿了很厚的衣衫,外面还过着一层裘衣,道,“君今日衣衫终于不再单薄了。”
“卿已言过,我自记得。”
许是暖阁里盆火太旺,巫玥一下就红了脸。她佯装无事的看着不忍寂寞伸到窗口的一支红梅,等脸色粉红渐褪,她才转过头来又打量了一下荀谦,发现这衣衫虽是厚了,可是却衬得他身瘦脸更小,仿佛是一阵风都能吹走一般,“若君能记得我所言,就好好调养身子吧。”
荀谦言,“已经在调养了。”
两个人心中想着很多,却都没开口。梅树冷香中,两人面上依旧镇定的看着满园冬梅,静默的赏着花上堆积的一点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良久,荀谦忽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秋后算账?巫玥道,“不想惹你烦忧。”
荀谦道,“可是你如此做法,却更让我烦忧。”他复又补充道,“我会想太多。”
巫玥在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她确实是做错了。她好像更多的是把三郎作为一个精神寄托去爱的,却从未把他看成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把前世里与荀谦的相处方式按部就班的带到了今生,却没想过因地制宜,随着他们所处环境的不同,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会变化。
前世里,她会爱上三郎,有很多因素。包括他给了她一个家,还给了她一个感情的寄托,但是却不包括一个依靠。
刚嫁入荀家的时候,她觉得人最怕的不是没人对你好,而是你已经失去了对别人好的心,没有牵挂,虽生犹死。而她,确实也尝试过寻死。是三郎把她从湖边拉回来的,他说他需要她,就是那一刻,她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其实最初,无关情爱,她只是习惯于把情爱当做是对他好的借口。
而事实上,像荀谦这样的人,给了别人一个对他好的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爱的借口。在他的纵容下,巫玥对他越来越好,越来越依恋,直到真的爱上他。
起因虽不是情爱,却也最终因情爱收场。然而这情爱,自始至终都是建立在她对他的感情依赖上,她却从未想过去依靠他。
所以,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一心想要对他好,想要对他付出,却从不想要去依靠他。这样久了,会成为症结,必须及早处理。
巫玥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告诉君是因为这件事还涉及到一些隐情。”巫玥想了想,问道,“君在都中可是见过风约?”
那个目下无尘的青年,荀谦含而不露的答了声见过。
“他是天山巫祝一族的祭司。”巫玥便把父亲告诉她的都说给荀谦听了。
荀谦原本只知道风约是天山巫祝的祭司,却不知道巫家跟天山巫祝一族还有这样的联系,他想了下,道,“大将军已经应下不插手此事,若卿不愿,风约应该也是无计可施。”
巫玥倒是惊奇了,“君是如何说服大将军不再插手此事的?”
荀谦一顿,没有吱声,巫玥却觉得有些不好,不是许诺下什么事儿了吧。
他说,“有散骑常侍从旁协助,劝说大将军并非难事。”
巫玥还是觉得不对,即便是有小舅舅从旁说情,可是按照历代帝王对天山巫祝一族近乎盲从的崇拜来看,也不是那么容易劝动的。
“还有别的什么?”
荀谦沉默片刻,又道,“明年,我会去都中任职。”
巫玥屏住呼吸问道,“要多久?”
“三年。”
大将军算了一笔好账,如今他只不过是应下不插手,就同时得到了天山巫祝一族大祭司和号称是谋士世家的荀家出身的荀三郎的辅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怎么看赢家都是他。
“君……”巫玥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去,难受的很。他向来不屑于权术谋略的,如今却要为她去都中做官。
荀谦道,“原本也是到了该去都中见见世面的时候。”
他这一解释,巫玥更觉得心酸了,这样的付出,她觉得太沉重,可是既然三郎不愿她不开心,她就当做不知好了,“都中险恶,不过以君的聪明才智,定是无忧的。”
荀谦浅笑,他虽不喜权谋,但是也许荀家子弟天生就是谋士的材料吧,他对政治的触觉还是很敏锐的,自保应是无事。
巫潜原本是要留荀谦在家吃饭的,荀谦推辞了。冬日里冷,他也不能在外久待,得趁着阳光正好回去,等太阳落了山,又该冻着了,他的病才刚好。许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他开始珍视起自己来了。
巫玥让玉清把她腌的蜜饯给取了来,桃杏梨山楂,还有青梅,满满一个瓷坛。
“若是觉得苦了,就吃一颗吧。”
荀谦接了瓷坛,浅浅一笑,“不苦。”